只是累了?为什么累了?身体的问题还是精神的问题,还是二者皆有?林序不应该拿这些问题轰炸病人,他坐下来,问:“痛不痛?”
髋关节严重错位,在候机的时候,他很认真地查了这个词语搭配,给出来的答案都不算很严重。但在关心对方的人眼中,哪怕对方只是手指里面进了根木刺,那也是很严重的问题。
霍钰成实话实说:“痛。”
身体的痛苦阈值是不会因为受伤的次数太多而提高的,痛就是痛,哪怕他已经切伤过一千次手指头了,第一千零一次切伤的时候依旧会感到疼痛。
林序不想兴师问罪,但他觉得霍钰成着实该骂:“蝶哥说医生说,你是因为高强度训练而受伤的。”
霍钰成来南城的前一晚,他跟他说过什么来着?霍钰成把他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这个男人太可恶。
“我不是故意的。”霍钰成确实没有撒谎,“我只是没有想到,两年前正常强度的训练,对现在的我而言,已经成为高强度了。”
岁月的流逝确实是一件残酷的事情,霍钰成渐渐成为了一个有心无力的人,不止是对舞蹈,但此刻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起热搜的事情。林序想等霍钰成安安心心过完刚做好手术的这一晚,而霍钰成想等林序自己说,如果他不想说,那他们就不说。
林序听到霍钰成这句话,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他心想,他不应该戴这个黑框眼镜的,他应该戴墨镜,这样就能遮住眼睛,让眼泪的出现不要那么明显。
霍钰成倒是没有自怨自艾,他知道这是每个坚持跳舞的人都会经历的问题,但他不甘心就这样对身体屈服。等他好了之后,他还是想要挑战极限。
他问林序:“吃饭了吗?”
林序吸吸鼻子:“吃了。”
霍钰成换了个更确切的问法:“好好吃饭了吗?”
林序抿了抿唇:“没吃多少。”
霍钰成从床头柜拿起自己的手机:“我让华蝶帮你打一份饭上来。”
林序这回没有说不麻烦华蝶了,因为是霍钰成麻烦的华蝶,而他只是在麻烦霍钰成。
华蝶说了好之后,霍钰成又问林序:“是不是还没订房间?”
“不订了。”林序看见了隔壁的折叠床,“我就睡在医院里面。”
霍钰成在狭窄的单人床上忍受术后的疼痛,他怎么能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面睡着?
霍钰成说:“折叠床会很不舒服。”尤其是对于林序这种睡觉的时候喜欢滚来滚去的人来说。
林序直接说:“看不到你,我更不舒服。”
霍钰成也不劝他,林序这辈子都还没有睡过折叠床,让他睡一晚试试,明天腰酸背痛的时候也许就会回心转意了。
《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的音乐响起,林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电备注是“妈妈”。
他抬头对霍钰成笑了笑:“我出去接个电话。”
霍钰成说:“去吧。”
林序大步走出病房,小跑到走廊尽头的阳台,手指才滑向了接听键。
卢艺思看到热搜的时候,便立刻给林序打了电话,只不过彼时林序正在赶往机场的路上,没有精力接听这个一定会让人心力交瘁的电话。他挂掉了卢艺思的电话,给她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要登机了,有什么事情等他下了飞机再说。
虽然他没有撒谎,但他存了点小心思,他希望能用自己搭飞机的这几个小时,让卢艺思能稍稍冷静一些。
但在听到卢艺思开口的瞬间,林序便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
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比当初改专业只多不少,卢艺思用极高的音调质问林序:“网上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
林序胸口一紧:“妈妈,网上那么多事情,你说的是哪一件?”他不是故意在装傻,不知道卢艺思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他只是希望卢艺思能将他和霍钰成的事情说出来,不要那么模棱两可,不要那么如临大敌,如果卢艺思连事情本身都不愿意描述的话,林序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听到卢艺思深呼吸的声音了,卢艺思问:“你和霍钰成……真的在一起了吗?”
问题是明确的,林序就给出了明确的回答:“没错,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十四年了。”已经过了两个所谓的七年之痒了。
卢艺思迸出郁怒:“他是个男人啊!你怎么可以跟他在一起……”
“他是个男人又怎样?”林序打断了卢艺思的话,“难道你希望我去做变性手术吗?”
如果他变成了女人,是不是卢艺思就会同意了?记者就没东西可以写了?公司也不会因此而蒙受损失?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他没有资格选择爱上一个男人,也没有本事将自己变成女人,人类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性别的。没错,变性手术确实存在,但很少人能够抵挡变性手术后的种种恶性目光。林序混乱了,他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他明明是在说自己和霍钰成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