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明年春闱考中,也能入翰林,进礼部吗?”
她这一问,倒让闵裕文惊讶,但思量了片刻后点头应声:“只要你考的足够好。”
“我一定好好考!”李幼白其实打的另有主意,今日一问,实则是透露给闵裕文自己的喜好,他这样聪明,自然也能听明白。闵弘致在礼部,若李幼白春闱高中,便是调拨到旁的部门,也能伸手干预。
她知道自己用了心机,所以说完便有些心虚。
与闵裕文分开后,她匆忙回去住处,从柜中找出钱匣子,大票只有两张了,她一咬牙全都拿出来,装进荷包后急急赶往卢辰钊住处。
冬日天黑的早,故而她走到卢辰钊住处时,莲池正好出来倒剪掉的烛心,看见她,忍不住一喜。
“李娘子,你可是头一回到我们世子爷住处啊,快请进!”
李幼白见楹窗上投着人影,是端坐在桌前看书的,便跟着莲池进去,转过雕花屏风,果真看到卢辰钊在翻阅案录,摆了满满一桌子的书,朱笔和漆笔都搁在笔架山上,听见她来了也没抬头,仿佛很是忙碌。
莲池小声道:“世子爷本来年底就能去大理寺,可东宫着人传话,想请世子爷先去崇文馆待一个月,与太子殿下研习课业。”
卢辰钊将书往案上一拍,“莲池,什么话都往外说?!”
莲池一愣,讪讪地退出去。
李幼白上前,“我不会多嘴的。”说罢沉默了少顷,又道:“我来还你钱。”
她从荷包里掏出所有的银票,规整地摆在桌上,卢辰钊瞥了眼,抬头蹙眉。
李幼白解释:“我知道不够,但我眼下只有这么多了,等回头有了钱,我再补给你。”
卢辰钊盯着那几张票子,一言不发。
李幼白:“那,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她转身往外走,手刚搭在门板上,忽听“啪”的一声,回头,见那票子和纸镇一道被扔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滚,差点就滚进炭炉中。
她吓了一跳,怔怔地看向卢辰钊。
“你给我银票作甚?!”
“那斗篷和袄子,应该是你送的吧。”
“不是。”
李幼白:....
可她觉得就是他,于是便站着没有去捡那银票和纸镇,站了会儿,又有些委屈,明明她没让他定做东西,他自己做了,送上门来,她还得付钱。她都没计较,他生什么气?!
他还朝自己扔东西!
一想到两个月的书银凭白没了,她便愈发难受,偏还得忍着,受他冷眼,她又没让他自作主张,又凭甚受他脸色!
但...她气红了眼,本想回扔过去,又竭力控制住,抽了抽鼻子转头就走。
那人忽地起身追来,一把拽住她手腕,随后弯下腰去将那银票捡起来。
李幼白不肯看他,又用力拽手腕,他不松,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语气不由地放缓:“是我不好,不该冲你发脾气,对不住。”
他单手把银票折起来,低头塞进她的荷包里,抬眼看见她红红的眼眶,顿觉心口被针扎穿。
郁结化作不安,张口便道:“谁让你没事给我钱的。”
李幼白更气,又甩他:“谁又让你给我做袄子斗篷的!”
“我乐意!”
“但我不需要!”
“你都两年没换斗篷了,再穿下去,人都冻死了,瞧你这小身子板,能撑住吗?!你跟我逞什么能,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没钱!”
话音刚落,李幼白的脸唰的白了。
卢辰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的钱都用来买书了,没有闲余的去置办衣裳,李幼白,你别想多了,知道吗?”他后悔说错了话,恨不能咬掉舌头,见李幼白眼神疏离,便知完了。
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只好握紧了她的手腕,不叫她挣开。
李幼白却也没反抗,抬手擦了擦眼睛,平静道:“那我多谢卢世子怜悯。”
“你自己说过,我们连朋友都不算,既不算,我又怎能无故收你的东西,且还是如此贵重难得的貂鼠皮子。你方才说的也没错,我就是没钱,即便等明年考完入仕,凭着微不足道的俸禄,我便是不吃不喝也还不上。
所以,我也不必给你钱,等会儿我会让半青将那东西送过来,望卢世子别再给我难堪。“
她也说不清自己的怒火从何而来,她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也知道贫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不足,她也没觉得自己比谁低一等。
但当此刻卢辰钊对她说出来时,她却有种天崩地裂的无措感。
至于为什么,她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