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湛坐在床前,太医刚诊治完,大汗淋漓。
姜皇后瞥了眼,沉声问如何了。
太医拱手回道:“娘娘,贵妃是中了剧毒,若三日内找不到解药,或许...”
他看了眼阴郁沉肃的刘长湛,“无力回天”四个字鲠在喉间,不敢说出。
姜太后为着太子和昌王的身子日夜操劳,形容疲惫,太医虽说无大碍,但她是母亲,缘何能对着儿子的病体无动于衷,她恨不能替代他们去受罪。
如今太子每日都在呕血,太医的药吃了,道观僧人也都请了,他却是好了几日,就在姜皇后以为起效时,太子竟一病不起,卧在床上恹恹昏沉,姜皇后吓坏了,与此同时,昌王那边也传来不好消息,道昌王也病了,上吐下泻,偶尔也在呕血。若不是太医说没有中毒迹象,她当真会怀疑有人动手。
如此她便往自己身上找原因,或许是当年生他们时候滋补太过,肺火过旺,又或者是没注意调理,产子后叫他们肺气亏虚。那时她为了巩固后位,用了不少手段,有些手段是伤及身子的,但她顾不得,连生两子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后来她没甚压力,隔了三年养护好身子便又生下公主,公主一出生便比两个哥哥身体健壮,哭声都很有力气,如今她也鲜少生病。如是想着,姜皇后便觉得日夜难眠,后悔不迭,她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们。便想着抄经祈福,每每累到手指酸疼都不肯停歇,一字一句皆是亲手写就,再拿到观里供奉祭祀。
姜皇后远远看着床榻上的人,就算中毒昏厥,她还是那么美。雪肤如脂,乌发浓稠,纤长的睫毛遮下淡淡的青影,以往那唇最是诱人,现下却呈现出乌紫色。
姜皇后想:报应。
但她又忍不住猜测,会是谁对崔慕珠动手,谁敢,谁又能在她的吃食里动手脚?
早些年姜皇后为了争宠,害过崔慕珠,但她总能化险为夷。姜皇后很不明白,为何崔慕珠生的如此貌美,又如此好命。
刘长湛已然吩咐下去,彻查仙居殿一应物件,吃食,顾乐成动作很快,半晌功夫便聚集起人来,依次盘问。
姜皇后头晕,梅梧为她搬来圆凳,坐在床尾。
“陛下,崔妹妹一定会吉人天相的,你不要担心,再急坏了身子,等妹妹醒来也会难受。”
流于表面的虚情假意,刘长湛抬眼瞥了下,冷声道:“吉人天相也架不住有人祸害,当年你不也是?!”
当年的事,刘长湛一直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挑破罢了。
姜皇后没想到今日他竟不顾情面,在崔慕珠床前赫然呵斥自己,当即脸色一僵,讪讪扭过头去。
那年她几乎要得逞,要害死崔慕珠和刘识,可崔慕珠硬是撑到庞弼进宫,庞弼是个圣手神医,又将她从地狱里重新拉了回来。
姜皇后那时战战兢兢,总觉得陛下迟早会同她清算,可她没有等来清算,反而等来陛下立储的旨意。
陛下立刘怀为太子,那是何等的荣耀!
是姜家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盛况。
陛下说是体恤她,也感恩当年姜家从龙有功,那时姜皇后很是激动,她也从没怀疑过他的这番话。
直到最近这些年里,她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饶是太子也没得过陛下的亲自教诲,反而燕王得到了,不仅仅是得到,且他时常被唤到陛下跟前,听他与朝臣议事。他爱屋及乌,连带着崔慕珠的孩子都这般喜欢。
所以,当年立太子,是恩赏,还是警示?
警示姜家不要再碰刘识。
姜皇后眼前一阵晕眩,她太累了,斗了多年且一直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崔慕珠鲜少搭理她,因为毫不在意,也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这让姜皇后很是挫败,挫败之余更加憎恨崔慕珠,她总觉得若崔慕珠没有出现,陛下一定会跟她举案齐眉,恩爱和睦。
而不该是如今这幅景象。
他已经太久没去过她的宫里了,连一道儿用膳都很是奢侈。
两人见面几乎只在东宫,在太子吐血的时候。
姜皇后闭了闭眼:“陛下,太子那边离不开人,妾先去了。”
刘长湛嗯了声,语气稍微缓和:“去吧,好好照顾他。”
只有这时,姜皇后才觉出他的温暖,他毕竟还看重他们的孩子。
李幼白得知冯氏要入宫时,便急急赶过去阻止,谁知到了门口,冯氏已经离开半个时辰。她只得要来一匹马,疾驰奔往闵家。
闵弘致不在,闵裕文也去了燕王府。
李幼白片刻不敢耽搁,又甩了鞭子,赶往燕王府,此时距离冯氏入宫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