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殿中行君臣礼,而他只瞥了眼,却没叫她起身。
“端阳,你着实叫朕失望。”
刘瑞君的指甲霎时掐进手心,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刘长湛, 就像看着一个无比陌生的男人。他唤她端阳, 用如此冷漠的口吻。
在此之前, 他就算生气也从未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
刘瑞君扯了扯唇角,轻嗤一声笑道:“敢问陛下, 端阳做错什么了?”
“朕可以容你诸多错处, 唯独不允你对贵妃下手。此番, 你越界了。”刘长湛压抑着怒火, 看向刘瑞君的眼神无不凶狠厌恶, “你知道朕在意贵妃, 却还是暗中给她用毒,让她每年春日发作, 让朕误会她在缅怀那个该死的男人。
你在挑拨朕和贵妃的感情,你明知朕喜欢她,却还要处心积虑破坏,你到底想要如何才肯罢休!”
“如何?”刘瑞君冷笑,“那陛下跟她欢好的时候,可有想过当年,我是怎样不顾性命挡在你前面,为你试毒为你挡刀。我怕你有事,就算死也愿意替你,那时你怎么说的,你说会永远把阿姊放在第一位。
所以现在,你权势繁盛,便不需要阿姊,便
要一脚将阿姊踹开了吗?!”
逼问压抑在克制当中,刘瑞君的眼睛变得赤红,青筋随说话声而倏地鼓起,她一瞬不瞬盯着刘长湛,试图令其回忆当年种种。
但刘长湛只淡淡睨着她,仿佛根本不记得那些事,眉眼阴沉淡漠。
“有些事,若是错的,便该及早纠正,阿姊也不该永远困在错误的执念里。”
“她不过是个替身,替身永远取代不了正主。”刘瑞君一字一句道,“阿湛别忘了,当初你为何要迎她进宫!”
“阿姊,你我是兄妹,这辈子都只能是兄妹。”
刘瑞君明白,他是要同自己彻底摊牌,他有了心爱之人,便嫌弃从前的事肮脏恶心,想迫不及待与自己撇清干系,从那烂泥汤里爬出来。
他想光明正大爱贵妃,所以不在乎她刘瑞君如何难受。
“当年陛下可不是这么说的。”刘瑞君坐在对面圈椅上,摸着涂了蔻丹的手勾起眼尾,“贵妃若是知道她是如何进的宫,恐怕会对陛下失望的。”
“只要阿姊不说,贵妃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若是执意要说呢?”
“那般歹毒的事,阿姊最好不要再做。朕可以不计较之前你对贵妃用毒,但往后,你若是再敢与她动手,让朕误会,或是对她说出什么令她难过的话,朕不会再手下留情。
朕说到做到。”
“要论歹毒,端阳比不过陛下。”刘瑞君站起身来,目光变得冷鸷,“你杀了她喜欢的人,还骂我歹毒,陛下,歹毒的是你,不是我。”
“端阳你闭嘴,贵妃心上人是朕,自始至终都是朕!她从没缅怀过言文宣,都是因为你的毒,是你诱导朕怀疑她,是你!”
刘瑞君笑:“陛下惯会自欺欺人。”
刘长湛:“至少我们在床笫间无比契合。”
刘瑞君的眼神倏地幽冷,她颤了颤唇角,旋即转身离开。
扑面而来的风,吹得刘瑞君浑身发抖,明明已经入了四月,可她觉得凉,简直凉透了。
此刻,她甚至怀疑起当年的决定,那自以为是觉得无懈可击的选择,导致今日不可扭转失去控制的局面。
作茧自缚!
贞武九年秋,她去江州巡视政务,竟偶然撞见死了三年的崔慕珠!陛下因她被烧死时常挂念,偶尔祭奠也会怅惘不已。刘瑞君觉得,与其让一个死人永远被陛下惦记,念念不忘她的好,不如让她活着,回到皇宫,让爱他的人看到她的不堪,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已经成婚,过着双宿双飞的好日子,让阿湛对崔慕珠彻底厌恶,死心。
如此,才该是崔慕珠的结局。
那时的刘瑞君,太过自负,深以为阿湛永远不会变,才敢将崔慕珠带回宫中。
但她错了,她没想到阿湛会真的爱上崔慕珠,着迷一样,疯了似的,就连她跟言文宣成过婚也全不在意,他甚至要崔慕珠眼里心里全是他。
何其悲壮的感情,刘瑞君觉得荒唐。
阿湛编出那种连鬼都不信的话,以贵妃失忆流落道观为借口,将她重新接回仙居殿,夜夜宠幸,恨不能向整个后宫证明,他有多爱贵妃,他跟贵妃没有任何嫌隙。
他又假借提拔之名将言文宣调回京中,搁置在礼部日夜监视,甚至为了掩人耳目,他没有立时杀死言文宣,怕叫人怀疑贵妃失踪与言文宣有关,特意等到转过年来,布下言文宣试图弑君的假象,名正言顺行天子之职,将其斩首弃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