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白白小小的脚丫子,不自在的轻搓着,以神识传音,小心的问:
“我……,您,不收我吗?”
“尔虽棺封数千年,但有地灵之气蕴养,人魂未失,肉身未朽,且已脱人道,非人非尸,乃为灵,若修行得当,可为一方庇护。
乃为,此山之山君,世称,山神。”
三爷抬手间,一袭织锦红衣将少年裹上,也让那双小鹿似的双眸中少了些窘迫。
只是却让远在姑苏的齐府,多了些烦忧,毕竟少了件专为迎奉新人所制的嫁衣,也是麻烦。
——不错,那是齐家位招婿姑奶奶的,嫁衣。
少年穿上红衣后,方似松下口气,唇启半响也无法吐出一字,终是只能放弃,以神识向三爷道谢:
“子书,见过冥河尊主。”
“子书?”
三爷神色微动,反手间收回红莲金焰不见,凝眸看去,眸光幽冷,宛若黄泉水深,冰寒彻骨,声似不波古井,全无波澜:
“夏桀幼子,曾以己力阻得黄河水患,却终被谋害。原来,却是你被做成了‘镇山河’,我还以为,商灭乃是另有其故呢!”
第三十二章
夏君桀与成汤君王纣同为古之暴君,然书史著传者皆为胜者,又有几多真实传世?
子书,夏桀之幼子,生而有慧,幼有大德,曾以稚龄治黄患救万民得享贤名。
然,贤名广传之下,自引妒恨,加之外敌环觎,声名鹊起之后,便无故失其踪。
若昔时子书安在,怕亦无成汤之天下,更无殷纣之恶名。
子书救民有功,却被商君制成“镇山河”,上犯天律,天降其罚,令其后裔之君位为臣子所夺,且身负污名,万世难洗,以做惩戒。
今日子书得脱其难,当承山君之位,为此地之山神,永受香火。
三爷乃此界冥尊,赐以锦衣(尽管那是件嫁衣,天道也认),便是承认其山君之位,乃是名正言顺,以此做封。
故,此时山中正在悄悄发生变化,明明已枯之流,却有小溪清泉重淌而过,无草无木荒土也立时草木葱郁,花开烂漫。
苍松古柏似平地拔起,明明方才出现,却似已在此方,生长千年万岁一般。
林中小兽来去,兔奔鹿走,草木深处,隐有猿声虎啸。
这原是荒僻之处,死气沉沉,到处瘴气迷雾,休说虫吟鸟鸣,就是乌鸦叫也没一声。
却在这一刻,如拭尽尘埃的图画,尽显出它原有的生机与美丽。
天地造物,神工鬼斧,原就是奉其至真至美与万物生灵,这是苍天大道的恩赐,只叹凡人无知,负尽苍天。
子书与那小灵尸得天所庇,终得一个正果,地仙山君永镇此方,连殉奴残骨也受其惠,得以洗尽前怨,轮回转生。
聆音无趣的用足尖踢着这满室青铜古器与黄金美玉,他原以为跟着三爷来此,可以一展身手,打个痛快,最不济,也可弄只小灵尸回血海里玩耍。
结果,他们就是来此册封山君的,别说打,连个敢站起来嚎一嗓子的都没有,爪子好痒啊!
——好打架的聆音郁闷了!
小灵尸早与子书跑墓外看景儿,三爷也往姑苏桃花坞,让八爷打开黄泉道,就剩他既不愿归血海,又太过无聊,在这里发呆。
发呆的聆音踢着踢着,不知哪个箱子被踹散了架,一个水晶头骨滚了出来。
那明明不过是寻常天然晶石形成的骷髅头骨,却在滚到聆音脚边后张嘴“桀桀”怪笑,道:
“小子,很无趣么?来,跟我一起玩吧!”
“玩?你一个石精修行千年万载,辛辛苦苦,就弄出个吓人的头骨模样,连身躯亦无,有什么好玩!”
聆音弯下腰,用手指头捅着那晶石骷髅的头盖,笑嘻嘻的,象个天真的孩子:
“你这头骨里连脑子也没有,尽是石头,不好玩。”
“我是叫你去玩,又不是让你玩我,你管我脑子里是什么!”
石精骷髅头在地上打了个转儿,有些气结的道:
“三爷特意带你来,你以为是游春么?连子书这等生有贤名且负大德之辈,都敢施以邪术之人,你以为简单?
‘镇山河’这种邪术,不仅是用以相保江山,还另有一种用处,便是借此祭术可延寿于施术之人。
也就是说,有个活了数千年的老妖,被三爷破了法,他若不甘受死的话,很快便会寻来。
子书与那小灵尸虽受天泽,但得道不过一时三刻,终难敌于他,到时,自是你这鬼将出马,懂了吗?”
说这一大通,也亏得他乃是晶石骷髅,若真是寻常骷髅早牙歪齿落了,尽管如此,还是又原地打旋,似乎,好晕!
青城山中,正拈香参拜佛陀的当地书画大家,时方而立之年的江青枫忽地神色狰狞,手中所拈之香几乎生生折在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