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姜家遣媒上门相看订亲,可说的是元配正室,是一家主母,而非这般不尴不尬的身份。
更可气者,明明说的是姜柏亭,相的是姜柏亭,却因何李代桃僵,行了移花接木之计?
若仅刘氏受害,这小女人或也罢了,忍了这口恶气。却不想因此婚事,让刘家二老受亲邻嗤笑,笑其卖女求财,把一对心疼女儿的老父母生生气死。
刘氏幼年曾救得位苗疆异士,得其相赠金蚕蛊王,恨极之下以血哺蛊,在府中上下各有相关者皆种下金蚕蛊虫卵,待得蛊虫孵化,这姜家也将覆灭,而她以血哺之盅王,也当寿尽。
胡振邦不曾料到会得到这种答案,他看着刘氏眼中的疯狂,知其所言不虚,沉吟半晌方才问道:
“刘氏,你房中有条暗道,所通之密室中有尸气,你可知?”
刘氏此时已挣扎起身,早已抚平衣上褶皱,理好云鬓花容,杏核眼中全是冷冷不屑:
“你还真当这姜家有好人吗?姜柏亭若真是个仁人君子,做得出这种下作的骗亲之举么?
告诉你,那姜松轩变成活尸,便是他那好大哥的手段,因为,姜柏亭妄想长生,故盗得古墓中的养尸古笈,以他的血脉兄弟来练手,所以才让原本身子还算康健,能娶妻生子的弟弟缠绵病榻。
姜松轩的元配方氏之所以命殒,就是发现这个秘密,至于尸首,就在那地下暗室中。金蚕蛊毒虽是夺人性命,却又有以毒攻毒之效,两两相加才会让姜松轩变成活尸。”
胡胖子倒吸口冷气,伸出自家胖爪子,胡振邦与叶承远一手一个拧了耳朵拖到一旁,小声私语:
“这档子事儿立马撒手,千万不可以再掺和下去,这他娘就是狗咬狗一嘴毛的脏污事儿。
那娘们儿可是半点儿虚言假话也没有,这姓姜的真不是东西!快,别磨叽,收拾家伙事儿走人。”
“走?走得了吗?”
刘氏咬破指尖,葱白玉指上血珠殷红若相思子一般夺目,就着尚飞轻托金蚕宝宝的势,边喂它自己的血,边浅笑温语:
“几位大概没人注意,这里,除了诸位与我这小妇人,姜家人是一个也没露面,全憋着坏,准备把我们一齐全灭,也免得他姜家的恶行昭显天下。
想走,这可难了!”
第十六章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澹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
猿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轻吟浅唱,一缕幽歌悠然传来,语声恍若高天碧空,有着淡看风云的洒脱与自在,传入耳中,如清泉静静流淌过干涸龟裂的田园,带来春生绿意,看那枯木老藤生出新芽,舒展碧叶。
屋中众人,除了悠然自若的三爷,犹自在细品着,从姑苏齐府八爷手里“打劫”来的极品好茶,连神经大条得水桶粗的胡胖子都变了脸。
原本屋外人声隐传,却在歌声起后归于死寂,纵是胡胖子这种人物也扛不住,心里打鼓,这歌声涕心荡尘,优美而却俗,然,此时入耳,比之鬼啸狼声更渗人。
“小九,你能不唱这《山鬼》么?当兄长的知道,你被人当做美人追求心情甚好,可也得小心,别随意吓着别人。”
青玉茶盏轻放下,三爷那双桃花明眸轻转,敛去柔波的双眸没有半分风流自赏的浮华气,反显得凌厉逼人。
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一抹清冷自持,唇勾浅笑,语声泠泠若月色寒凉,白梅轻落后的碧潭冰泉,却在冷冽中透出清雅淡香,入耳却有隐约难觉的欢悦与亲呢:
“来了,也不进来,等着让人请么?”
“三哥,您这嘴,我是真服了,有理无理都罢,终归来您这儿,小九就一听训的命。”
若说姑苏齐家八爷清华绝代,姿容昳丽,宛若一树白玉兰花,傲骨天成遗世独立的话。三爷便若盛放于昆仑雪岭的倾世桃花,最是风流艳骨,却又逆天而行高踞孤峰绝岭,欲与天争,冷看红尘。
然这进房的这位却不然,清冷疏离,若一轮冰月高悬于碧海青天之上,又似朱砂红梅,纵绽放于冰雪寒天之下,却显得灼灼热烈,入目殷红艳色,却又冷落而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