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胡岭还不是A大副校长,也根本不住在宁城,但竟然在宁城有一栋别墅,地上三层,还有个不算小的后花园。
饭后,参与聚会的几人在书房谈事情,时楚一个人待在二楼的阳台上看书。阳台上种满了花,藤蔓层层叠叠地将铁栏杆爬满,甚至还有几株小型灌木,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花丛中极不显眼。
在后花园里的胡岭因此没有发现她。但可能就算发现了也不在意。
毕竟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我看见胡校长在和人说话。”时楚看向赵令昀,说,“就像你讲的那样,他们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圈子的人,所以我当时很惊讶,特意多看了几眼。但距离实在太远了,我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你看见胡岭和这个司机聊天?你确定是他吗?”
赵令昀把那张在系统内传了不知多少遍的照片再次拿了出来。
“我确定。”时楚第无数次肯定地说,“他脖子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正好在腺体的位置,所以我今天一做完手术就想起来这件事了。”
在他们俩确认的过程中,江清燃从塑封袋里抽出那张照片,仔细地看着照片上的胡岭。
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笑意盈盈,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那类人。三十年转瞬即逝,胡岭年过半百,已经成为一所顶尖高校的副校长,仕途通达,脸上依然常带笑意,和学生说话时从来慢声细语。
江清燃又拿起赵令昀放在一旁的通缉犯照片。
简直是两个极端。
这人是那种走在路上,都会让擦肩而过的路人下意识避让的凶恶类型,更别说他脖子上还有那么长一道伤疤。
这个伤痕……
“赵警官。”江清燃忽然出声问,“他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赵令昀夹在他俩中间,被来回询问得已经有点头脑发晕了,但还是很快给出了答案:“这个当时抓他的时候就有,应该是那伙人内斗的时候弄的,再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啧,他这么多年究竟躲到哪儿去了,特征这么明显按理来说很好抓的。”
江清燃微微皱着眉。
“怎么了?”时楚暂时放下手上的事情,转头问,“您有什么发现吗?”
“我现在不能完全确定,但是这个伤口的形状很像是……”江清燃有些迟疑地说,“腺体摘除手术。”
“嗯?”
赵令昀看着那张通缉照片上的人像,尽管他对医学的了解并不深,但也对此提出了异议:“腺体摘除手术是这几年才发展成熟的技术,一出来就是微创。这人的伤口十年之前就有了,那个时候没有做摘除手术的条件,为这个还死了很多人。”
“是这样。”江清燃说,“但是我记得十四年前,A大医学院有一个研究项目,主题就是腺体摘除手术的实施,并且有几个成功案例,但他们的方法最后因为预后措施不够完善,后遗症严重被废弃了。”
“我在A大读书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室友是医学院的,他和我谈起过这件事。因为是很前沿的技术,我很感兴趣,后来去找了一些公开的实验资料,这个创口和那份资料里的内容可以对得上。”
赵令昀回手去翻手机里保存的嫌疑人信息,从姓名年龄那一栏一溜看下来。
“按信息系统里的记录,这人叫刘形,是个……Beta?”
“身份可能是假的吗?”时楚问。
赵令昀摆摆手:“不可能,这个系统全国联网,不可能人为修改。但十四年前确实不好说,那时候网络还不发达,身份信息很多都是手写的,如果他是在公安的信息系统建立前就做了手术,那还真能修改性别。”
“但是他怎么可能有条件做那种高端实验室里才有的手术?就算他认识胡岭,那个时候胡岭可还不是什么副校长,甚至人都不在A大。”
“有条件。”时楚忽然说。
“什么?”赵令昀下意识反问。
但时楚说完这句话后就陷入了沉默,表情出奇的凝重,甚至夹杂着一丝茫然。
大约十分钟后,她低声说:“有条件的,我父母当时……”
这句话也只说到一半。
时楚紧皱着眉,将那张七人合照翻来覆去地看,手指关节被捏得咔啦一响,让人疑心它几乎快被折断。
“我们可能一直都想错了。”她将合照放回桌上,揉了揉眉心,“我母亲是A大医学院出身,这本相册也是她留下的。”
江清燃几乎一瞬就懂了这句话的意思,脸色跟着微微一变,赵令昀还有些不解地问:“我记得她是时瑾周的助手,是吗?”
“不只是这样。”时楚坐回病床上,颈后的伤口开始渗血,她随手扯下扎头发皮筋把脖子遮住了,“我刚刚提到的校友聚会,我父亲不在,那些人——比如胡岭,都是我母亲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