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跟我一起去?”
“不不不。”沈悦年连连摆手,“我拒绝,高岭之花是我最应付不了的类型,高冷型老师就更可怕了。”
“不至于吧。”时楚回想着说,“他很好说话的。”
“那……算了,还是算了,让我在舒适圈里烂掉吧。”
——最后时楚还是一个人去了实验楼。
她跟江清燃说好时间就出了门。
这次长记性地绕开南湖,从另一条岔路上走了过去。
樟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响,路灯顺着叶隙落下,在地上碎成一片片金色水晶。
时楚心情挺好地走在路上。
她唇边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眸明亮,路过的人时常回头看,但她毫无发觉地走了过去。
出乎意料,江清燃办公室里不止他一个人。
“江老师。”时楚先跟他打招呼,又看向旁边的小沙发,“这是……”
一个面色潮红的女孩躺在沙发上,看样子只有十四五岁,呼吸很急,眉头痛苦地皱着,周身散发着很浓的信息素气味。
闻着很像柚子花。
“同事的女儿。”江清燃解释道,“刚过分化期,信息素水平还不稳定,夫妻俩都没空,让我帮忙照看一下。”
“分化期?”时楚有点好奇地看着小女孩,“分化的时候就是这样吗?看起来好难受。”
这句话听起来像在聊一件陌生的事情那样,江清燃意识到什么,不由得看向她。
时楚则静静地看着地面,咬了咬舌尖。
话刚出口她就知道不该说出来,往常她很少犯这种错误,最近可能是太放松了。
像是在评估接下来的话能不能对面前的人说一样,时楚微微皱着眉,低头确认了一下,那女孩儿确实昏睡着,应当听不见人说话。
“我没有经历过分化期——正常的分化期。”最终她还是回答了江清燃没有说出口的疑问,“一般人会在十四岁到十六岁之间分化,但我不一样,我的分化期是我父亲强行用药物催生的,那时候年纪太小,已经记不清情况是怎样了。”
她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很轻松。
如果面前的人是新闻学院的同学,或者其他没有医学背景的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一无所知地表达简单的安慰,然后继续往下聊。
可惜现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是位于信息素研究最前端的专家。
这几句话像触发器一样,在脑海中鲜明地按下红色警报,江清燃熟稔于心的知识随之一条一条地浮上来。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脏忽然收紧了一下,一种难言的刺痛感浮现出来。
“你当时几岁了?”江清燃轻声问。
时楚仍旧偏着头,没有和他对视,指尖捏着衣袖慢慢摩挲。
“大概是……七岁。”
第16章
“七岁,我记得应该是在春天,分化加上柳絮过敏……当时还在念小学,一共请了三周假。”
时楚很慢地一句句讲完,说了声抱歉,在小沙发的边沿上坐下来,然后转头看向窗外,眼神飘忽地落在玻璃上不动了。
“在我出生以前,我父亲的研究做到一半,发现他需要一个信息素等级足够高的Alpha来进行药物试验,这非常难找到,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想到可以用自己的孩子——他和我母亲的信息素等级都很高,并且一A一O。”
“这种情况是很容易生出Alpha孩子的,最后他们也的确成功得到了我。但刚出生的小婴儿是没办法使用的,所以他一直等到我长大了一些,才开始把想法付诸行动。”
时楚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尾音很弱:“您看,我的名字,从它本身的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个编号。”
如同药剂瓶上的标签。
简单好记、清晰明了,与亲情无关。
她想要继续讲下去,但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神情茫然得好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一样。
江清燃走到时楚面前,微微倾身看她的神色,同时释放出一丝很淡的茉莉花信息素,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用告诉我。”他现在实在很后悔接着那句话问了下去,他确实对这件事很关心,但并不希望时楚为此而去回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然而时楚否认了:“我没有不愿意和您说。”
“我只是觉得……嗯……只是觉得很奇妙,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很新奇。”她浅浅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并没伤心,“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谈起过这些事,您知道,这不是能见光的东西,所以我有点不知如何说起了。”
江清燃说:“这不是你的错。”
语言在很多情况下都不如人们所以为的那么万能。它常常可以很精准地把事情描述出来,但有些时候又实在苍白无力,无论怎么组合都嫌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