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魂体的疼痛尚能强行熬过去,但沈慕庭没办法忍受精神上的折磨,一想到祁幸之悲恸欲绝的模样,他简直都要疯了。
为什么撑过了血池那一关,还得被关在这里?是在审查他有没有伤害人类的倾向?亦或是单纯的惩罚?
‘如果你还想见到重要的人,那就老老实实地承受煎熬;如果不想见,赶紧投胎去,也省了我的功夫。’
老者的话又一次浮现在沈慕庭的脑海之中,他不由得暗自猜测——难道这就是老者劝他早日去投胎的原因?
血池不过是个开始,还有更多的磨难等在后头,人死不得复生,偏要逆天而行的代价必然不小。
假如这所谓的‘复活’就是被困在相框之中不得出,永远无法与喜欢的人长相厮守,那他还有必要逗留在人间吗?
沈慕庭想不通。
他只想再看祁幸之最后一眼,纵然身死道消、永不得转世也没关系。
沈慕庭拼了命地挣扎,无惧那隐形束缚在他的魂体上面留下一道道深刻的伤痕,中途甚至疼晕过去两次。
直到最后勉强撕扯开几个口子时,外面的世界已过去许多天。
沈慕庭伤痕累累,刚跪起身就‘扑通’一下摔回原处,看得男鬼一阵不忍,龇牙咧嘴地乱喊:
‘哎哎哎!我说兄弟你别逞能了,好好躺着也不用遭罪是不是?’
男鬼阻止不了他的自毁行径,但稍微搀扶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真服叻!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冲动的鬼!’
沈慕庭摇摇头,没再解释更多。他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眼下这点小疼又算得了什么?
他咳嗽几声,嗓音喑哑道:‘谢谢你扶我,我待在这也给你添麻烦了。’
‘嗨呀!不用客气!’
在男鬼的支撑下,沈慕庭勉强挪到‘窗户’那边,比龟速要慢得多。
他如今连飘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魂体也变得越来越浅淡,指不定何时就会消散。
沈慕庭很想当面和祁幸之道别,可惜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出去的机会,就算出去了,祁幸之也不一定能看得见他。
‘兄弟啊,在你昏迷期间,你朋友他……你是叫沈慕庭对吗?他前几天疯了一样,一直在叫你,还哭得特别伤心。’
男鬼一边说,一边叹气,‘但是后来没再喊了,他经常不在家里,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听得沈慕庭的心都在滴血,干哑应声,‘嗯,明白了……谢谢。’
‘不用谢,你太礼貌啦!’
男鬼姿态随意地摆摆手。
光是挣脱枷锁就消耗了大量时间,沈慕庭许久未见祁幸之,相当急切地往外看去,好在没费多少功夫就寻见心上人的身影。
祁幸之站在距离相框不远的地方,沈慕庭几近于痴迷地望着,舍不得挪开视线半分。
尚未来得及高兴,他忽然注意到祁家父母站在祁幸之边上,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却没办法解释出具体的缘由。
祁幸之曾经表示父母很开明,一般不会到出租房这里来,更不会干涉他的私人生活。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在下一瞬,沈慕庭听见了男孩的厉声质问,音量着实不小,带着自嘲:
‘你们的意思是,他骗我?‘一起考同一所大学’的约定也是假的,原来只有我这个蠢货当真了?是吗?是这样吗?’
‘不是,没骗!’
沈慕庭下意识地回答。
然而不管他念上多少遍、喊得再大声,也传不到祁幸之的耳朵里。
沈慕庭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男孩从母亲那里接过手机,划出一张登机牌的照片,还有一张他和堂姐沈慕瑶的合影。
他们戴着墨镜,一同对镜头比‘耶’,而祁幸之从未见过沈慕瑶,会把他们误解成什么关系不必再多说了。
‘……’
不祥的预感成为现实。
沈慕庭脑子乱得很,不断去拍‘窗户’,那层看不见的结界却纹丝不动。
他听得见祁幸之平静而绝望的声音,将‘辍学后独居’的决定告知父母。
‘不要!不要放弃读书!你不是跟我说想去读汉语言文学专业吗……’
沈慕庭气急攻心,也替祁幸之感到难过,魂体上的伤痕泛起绵延的痛感。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头疼欲裂,紧接着眼前一黑,向下栽倒。
‘我靠!兄弟你没事吧!’
沈慕庭跌落在地,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隐隐听见男鬼惊恐的呼喊:
‘我的妈呀,我的房子咋摇晃得如此厉害!是不是快要塌了啊啊啊救命——’
沈慕庭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更看不见喜欢的男孩跪在地上,正抱着相框流泪,口中念叨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