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得机缘重返,怎地还是如此蠢若豕豚?不思量天帝私里的维护之意,妄结恶业,还敢再登天墉城,当真是,不知死。”
欧阳少恭向来性傲,被人骂“蠢”如何肯认?可他一抬目,迎上陵端那湛湛似秋月冷华的眸子,无端有些心虚,讷讷难言。
趴在陵端衣摆上的兔宝宝,懒洋洋的伸个小懒腰,翻个小毛肚肚向天让陵端为他揉吃撑的小肚肚,斜睨欧阳少恭一眼,用糯糯小奶音道:
“端端,他比长琴可不及甚多,长琴虽有些笨笨的,却能分得清楚好。这个,脑子不好使,整个是半残,不好教,别费劲儿了。”
“霄霄乖,这家伙虽得罪了端端,却也是个可怜的。自家识人不清,误交恶友,以至无意间令洪荒受劫,不周山倾,承受无边业力。
他先时无非太过不解尘俗,不知凡人心事,几经渡魂累结恶业,以至有散魂之危,虽行恶事,也算有因。
所以,不可不教而诛,一棍子打死。”
齐桓用粉嫩小爪轻拍拍兔宝宝的小脑袋,那双琉璃似的金眸看向欧阳少恭时,却全无善意满是讽嘲,似在冷斥“蠢货”。
欧阳少恭有些惘然若失,他自榣山受缚,仙灵撕裂后,已然很久没想起天帝伏羲了。
昔时的伏羲大人,平定四海八荒,登天为帝,持掌众生安乐,是太子长琴心中最敬者,比之父神祝融,亦是不差。
故,不周山倾,凤来原身被毁,长琴也不曾有怨。
——尽管,他不认为,自己错得该受那么狠的惩罚,也依旧认了。
可今夕听言,似乎内中有隐,是天帝偏私于他,而他负了恩。
欧阳少恭多疑不假,可他不会疑陵端他们所言之真假。毕竟,以此种旧事诓骗于他,并无益处,乏味得紧。
陵端却没理欧阳少恭的信与不信,他轻舒手掌,一只羊脂白玉酒盏现于掌中,盏内酒色微红清冽,溢开淡淡桃花香气,却又香而清远并不浓郁刺鼻,摇动之间挂壁微稠,显是陈年的桃花佳酿。
“哥,给我来一口!”
兔宝宝翻身跳起扑过去,实力再现何谓“动若脱兔”,扑在陵端腕上撒娇耍赖的要喝酒。
霄宝宝贪杯,却不善饮,烈酒不过半两的量,多了便会一醉耍酒疯的胡闹,他自家也知晓,故,只敢要一口。
陵端与齐桓向来宠他,左右也不过是醉狠了,去把百里屠苏或眼前这人暴揍而已,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因此,陵端就手喂了兔宝宝一口,这一口下去,兔宝宝浑身雪似的白毛便渐染轻粉,小东西两眼斗在一处,倒头闭眼就睡,那小呼噜成串的响起。
齐桓抬手招来一缕云絮,化成小被子给兔宝宝盖上,摇头晃脑的便来了句:
“就霄霄这酒量,一不小心就得把自个儿喝趴下,日后得寻个宠他的人护着才成。
要不,咱俩一转脚,回头就得往做三杯兔的后厨里去寻人。”
“放心,这孩子精着呢,不是在你我身边,他不会如此。他是,不会再轻付真心的。”
陵端轻啜一口桃花酿,任酒意轻染双颊,明玉生辉薄染霞红,端地是恣意风流,美不胜收。
欧阳少恭小退一步,他前尘便知陵端容貌极盛,却不曾知,如今的陵端却昳丽艳绝得让人不敢直视。
那是种冰刃似的美,纵然绝伦,却冰冷锋利得让人心生恐惧,不敢亲近。
欧阳少恭艰难的小小挪动着脚步,喉中干涩,却不敢大力吞咽唾液以泽,生恐动静太大惹来注目。
——他,想逃!
可是陵端与齐桓兄弟在,逃得掉么?
欧阳少恭知道被陵端抓住,估计会很惨,却从不知,会惨到这一步上,那是生生将他千年渡魂养成的认知,全数打破。
欧阳少恭初次渡魂时,选的是一位濒死少年,少年一家人被山匪劫杀危在旦夕,他方一附身便将山匪击退,救下一家老少性命。
原想着,这般生死共济,和乐美满的一家人,就此也将成为自己的家人,却不想转头便被人从身后击晕。
击晕他的,是对原身疼爱有加的长兄。
那时的欧阳少恭完全不明白(尽管他现在也没明白过),他相随一路原见过这兄长对原身的爱宠,那是真诚无伪的,却为何会如此对自己。
于是,第一渡魂,是以他的逃遁告终的。
因为那位兄长疯魔似的,自各方请法师来作法,生将其赶出了其弟肉身,当日那人疯狂的样子,依旧久留心中,让他胆寒。
那次,若非及时附身山雀,欧阳少恭非被人当妖邪打散仙魂不可。
而后,无数次,任他如何伪装,如何融入,似乎都会被发现,被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