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有善恶,绝少为善,多是恶者,易令修者心生偏执沦为嗜血杀戮的无魂之偶,故要以大毅力灭之化之。
然,天地阴阳,正反相存,有恶,便有善。
可这善,却比恶,要难对付多了。
虽言择善固执,但,善之固执所成之魔,多源于愧疚。
愧疚于心,会做出什么事来,那就真的是,天知道了。
不过,陵端三个到是知晓。
陵越负陵端之事良多,陵端前尘之亡又与其胞弟方兰生相干,这心魔自此而生,因此成执。
既如此,心魔所执便是陵端,而看其作派,却是极眷恋那昔年百里屠苏未上山前同陵端的兄弟情谊,更是将宠溺之心放大无疆。
这般一来,到似要宠出个能捅天的猢狲一般,反正,一字而论之,就是要将陵端“宠”到底。
否则,也不会夤夜而来吹笛中霄,所为者,不过是来哄熊孩子乖乖睡觉罢了。
今夕确也算得熊孩子,肉身十二,元神以万计年的陵端,也被笛声引得乏倦,轻轻打个呵欠,一弹指,便瞬移至桃花树上,小呼噜成串。
齐桓也睏得不行,揽着兔宝宝也瞬移至陵端身畔,三个小东西你压我,我叠你的,滚在一处睡得四爪朝天。
桃花枝移,花枝轻织成花床托着三个小东西,象摇篮般轻摇哄眠,枝条叠叠重重将其护在其中,地泛阵光,也亮起保护结界。
肥兔与胖龙并不登枝,只窝在树根处,两只亦堆成一团,被护结界之中睡去。
小花仙们让所提的萤灯熄灭,也尽没入花丛。
院中秋虫也收声噤音,生恐会吵到那安枕的小东西们,连天边之月也渐隐,不复方才皓明。
心魔陵越收了笛声,眼眸温柔,他的唇边轻勾一抹浅笑,象那在月下轻舒花叶的昙华一般,明净清雅,却又飘逸出尘。
若说,原先的陵越明锐锋利,如出鞘之剑,那此时的心魔陵越却温润优雅,似入鞘之剑。
剑利出鞘固然锋芒显露,却在伤敌之时,亦会伤己。
剑锋入鞘虽示人以拙,然,其势待发,却比脱鞘而出,更带给人无形压力。
故,以此论,陵越终是落了下层。
心魔陵越明眸低垂,那眼波流转间,宠溺自生,看着青松院后院方向轻笑低语:
“小端儿,别怕,哥会把所有敢伤你害你的人都收拾掉,小端儿就开开心心玩乐就好。
纵是不想修成剑仙,想娶个好女儿,也不怕,有哥在呢!
只是,那芙蕖却罢了,不过是掌教收养的弃婴,什么鬼样,怎佩我家小端儿喜欢。”
心魔陵越说至“芙蕖”时,那墨染竹叶儿似挺秀的眉不觉轻皱,似觉说着都碍口一般,显对芙蕖极是看不上眼。
前尘因有陵端百般相护相扶,甚至将自己修行所悟亦倾囊相授,方才让那小女子不至因年少慕艾而误了修行,损了“掌教之女”的面皮。
而今,再无一个傻乎乎的“师兄”这般相待,原就无心修行,只一意思慕大师兄的芙蕖,不仅课业乱七八糟,法力修为也极低弱。
甚至这次大比,才上场一个回合,就被个杂役弟子给打下台去,出丑露乖,被涵素真人罚往后山面壁思过去了。
怕是当时,涵素真人心里也在懊恼,怎地将这般货色,也收入天墉城,更收之为女。
只是,这世间凡俗,又哪里来的未卜先知?!
心魔陵越笑意温柔,转眸看着那浓雾逸散又聚,语声带笑:
“世人心生迷执,方才点化执雾化形,雾君好本事,我那肉身也是半步仙身,居然也让君所迷放了本座出来,到是承情得很。”
“不必!我不过,不喜他罢了。”
雾化人形,眉目疏淡,语声清冷似流泉击石般,有种清冽与明快:
“我助的,是那执烛之龙的血脉,与尔辈凡人无涉。”
“雾君不邀功,我却不敢负恩,待来日有成,当有所报。”
心魔陵越反手收笛,合手为礼,所施之礼非为天墉城剑印道礼,却是世俗的揖手之礼,显是不以仙门之规为论,而言俗世恩义。
这般作态,到让雾君也眸中微动,似有所思。
雾君,乃是天下修仙道者执迷所生,偶遇陵端点化肥遗时得济,不仅一举开悟,更得证道之机。
因其乃是世之执迷所生,诘问苍生修者道心便是他的机缘造化,凡能历此幻迷而悟的修仙者,破悟之后都会有功德降下予雾君。
故,其之机缘亦在这些修仙者之中。
因承陵端之惠,雾君到极偏着陵端,再偶知前尘事后,便恼上陵越及其师紫胤真人,才会有了今朝陷以幻境,助心魔现形之举。
不过,这心魔到比那陵越,更让雾君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