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之下,再不折腾百里屠苏出气,陵端才真成圣人了,而这也是涵素真人有时偏帮陵端的因由。
不过,这一切因果,却是陵越真人在魂灯之事后,才陆续查到,彼时已事不可挽。
其时,门派之中,包括他这大师兄,也是在魂灯之事后方知一切,包括先前陵端并且是掌教门下,乃戒律一脉三弟子。
可见先时的陵端,调皮归调皮,淘气也淘气,却并没什么一定要与屠苏过不去,甚至闹到门派皆知的心思。
那到底,这里发生了什么,又怎会牵扯上屠苏的?
陵越终是照顾百里屠苏已成习惯,虽心中思量补偿陵端,可下意识还是一意相护屠苏。
余下,才有心思考虑陵端,至于其他弟子,更放于后。
所以,当初陵越为百里屠苏求情,说自己“公允”,转头又以己命相挟时,陵端才会那般着恼。
——明明都已心偏到以生死相胁师门的地步,还自言“公允”,这公允还真格是委屈啊!
陵越对“太虚封魔”之事所知不详,乃因他当日往大泽之地除妖,以救其地无雨之厄,而凡经太虚之事的弟子又三敛其口,故难知其详。
纵他虽有三分为陵端的心思,却有七分是为着百里屠苏,虽人心再偏,也委实让人不悦得很。
故,陵越被雾阵所困后,那雾中隐绰现影的雾化之“人”轻轻皱眉,冷哼作声后,又将抬手摄来的株银色小草化雾,向陵越方向投去。
那淡银雾气接近陵越后,便很快淡化透肤被陵越在不觉间吸入,而原本全神戒备的陵越,也在瞬间沉湎入梦。
天墉城上的桃花总是开得格外明艳,终年花繁,不曾凋谢。
啊,不!
谢过一次,就是陵端魂灯熄灭,四长老破关而出那次。
那次,一夕之间繁华尽谢,终年枝青叶绿花开似锦的桃花树,尽皆花谢枯死。
那日,天墉城上桃香冲天,残红无风而动,缤纷似锦,飞卷成阵远赴他方,枝叶树身于数息朽坏成泥,再不见生机。
就连雪岭之上,那株迎寒傲雪的仙桃之木,也花萎木枯化归泥雪。
后来天墉城上的桃木,却是他陵越真人一株一株,自己亲手栽下,精心养护成的。
只是,桃木虽也花开,却总似精神全无,有些恹恹的。
陵越真人此刻已卸任掌教一职,自他知晓“昆仑镇守”之事后,便以陵端所赠,自家舍不得食,几番想予屠苏,却终未送出的仙桃,加己身血脉造化一姓,让其代寻陵端。
只是,凡人转生需经幽都蒿里,再往天河而行,陵端魂魄却半丝不见,以至陵越真人以法阵相招,亦是空忙而已。
发似苍雪的陵越真人,一夕比一夕衰弱,他虽借当日造化之族为己择躯,想要追魂陵端,可世事无常,又岂能尽如人意?
不过是,略尽人事罢了。
只愿,今夕玉泱会带来好消息,毕竟,明日是他百岁之辰。
可惜,玉鸟所传,却还是空忙而已。
陵越真人微收手掌,掌心符纸尽化灰湮,他已将陵端昔年旧物用个干净——尽管陵渊他们也没留多少!连“冰壶秋月”也以新代旧拆来用了,却还是~。
果然,这就是天命吧!
天命,么?
雾形人冷笑,白森森雾袍广袖轻挥,下一刻,陵越真人便出现在方兰生的府中。
此刻,已确定为天墉城下任掌教真人,没有继任的陵越并不明白,自己怎会无端来此?还是,以神魂之态来。
——难道是,自己想念虎子,所以魂游?
很快,陵越便知晓为何了。
此刻,天色不明,月昏风寒,骤云乌沉,雪似鹅翎。
几个身穿厚棉衣靴还裹着狗皮袄的下仆,口中不干不净骂骂咧咧,赶着个衣单瘦弱,一拐一瘸的人而来。
“哟,不是说你曾是那仙山昆仑天墉城的二师兄么?怎地,也和哥儿几个一样,冻成这副模样?
也是,被人赶出来还打折了腿,混成个花子,若非老爷心好,早饿死街头的臭要饭的,还有什么威风?!”
“他有什么威风?左不过是三等奴,给咱哥儿几个倒夜香也不配。”
“就是!他要真是仙师,就再落魄,好歹也有同门相济。可你看他,连给馊食残肴也只能吃,打也不敢还手,可不就是地上的堆狗屎?”
“哈哈哈~,老三说得对,还是个惹老爷不快,专带回来收拾的。只是,老爷有话,说让他无需‘太劳’,咱们却不能让他告了歪状才是。”
“放心,官府里早打点过,给他强办了身契,这样一来,就是打死了也无人会理。何况咱家老爷是有名的大善人,又有谁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