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后,夜君夷心里一时冷笑,一时愤恨,这就是对方兴致勃勃带他来冰湖的原因?一具尸体,加之几句冠冕堂皇的话?……
“一切全凭爹处置,甚好。”夜君夷听见自己答的亦是平缓冷淡,好似说的和他并没有关系。
湖上风起,瞬间冻裂了一切。
“为父此生杀他后,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随便说说就算的。君夷,你明白么?”
……点头,未再有声。
“感情再深又如何,他也未听你劝,执念太深的人,死不足惜,希望你能懂。”
夜君夷依然在点头,没有出声,甚至连对方还说了什么,也根本不重要的。
“想报仇吗?”终于夜层天玩味似的笑了。
听不出任何深意的笑声,让人产生错觉,好像只要他这儿子说一个“想”字,对方就能毫无怨言的自行了断。
夜君夷看向对方深不可测的幽黑星眸,片刻后,着魔般的摇头,低沉道,“爹,我虽喜欢他,但也只能到喜欢为止,好比我也喜欢这雪,喜欢那山,想是并无区别的。”话说出来时,好比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刀,一刀刀剜在梁萧的尸体上。
因这话,夜层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笑了起来,“君夷,江湖说你同他关系甚好,本座原以为你总要来向本座求情,或者饶他一命,却也没有。他固然凉薄,未将你看重,原你也一样,同是凉薄的,害的本座白担心了一场,既然这样,为父就放心了。”收起笑容,夜层天转身大步而去,好像这一切只因他儿子的无聊,才陪人玩的一场游戏。
冰湖上,风声簌簌,夜君夷站成了一座冰雕,内心一时澎湃,一时冷彻,一时忿怒,一时哀伤,耳畔终是回响着曾几何时说过的那句承诺,梁萧,黄泉我一定陪你走。
不想,一语成谶,命里难改。
……
第7章
昔年旧景,历历在目。
可真要说起关于梁萧的回忆,在夜君夷的心中, 似乎也没多少,还能令人印象深刻的,就剩了那么几句话。
“梁萧,哪怕你再练个十年,也胜不了我爹。如果我还站你这边,你会死的更快。”
他答,“我明白。”可明白的结果就是生死永隔了。
“如果将来有一天,无恒宫真的同中原剑会乃至是整个江湖对立,你会离开这些是非吗?”
他答,“不会,但君夷,我会保你不死的。”可最后谁也没有保住谁,对不对?
“其实,我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太明白怎样算做喜欢。从小到大,但凡是喜欢的,没有一样能活在我爹眼里。”
他答,“那么,就让我活在你灵魂里吧。”是啊,灵魂里的人,催人老,伤人心,蚀人骨。
“梁萧,下辈子吧,希望下辈子你再不要遇到这样的我,好不好?”,
他答,“不,若我死了,你,记得回家。”
……
夜君夷双手捏入掌心,那白净的手,脉络分明,清晰的映出细细的筋脉,可见攥的有多紧,有多狠。然,这些拾不起的零星碎语,让人越发自责与后悔。若真硬着性子劝阻,哪怕狠起心来直接喂梁萧吃了散功的药丸,那他一定就上不了无恒宫,也不会死。即使今后中原剑会要拿他夜君夷的命威胁无恒宫,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想到这,夜君夷抬头望去,四周仍是下着漫无边际的雪,原来一切都可以成为记忆里的可惜,生死之后的一场梦。
夜层天说过,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可人生要真的不后悔,哪里还会有什么仇恨,还懂什么珍惜,还有这些那些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结果?
此后,那袭站立于冰面上的俊美男子转了身,走上来时的路,回眸里再次看了眼冰湖,像是一场至此的诀别。玉棺中的人终于一点点,绵长又细致的刻进了灵魂。
梁萧,你,终于活在了我的灵魂里。
三魂七魄,虽死犹生。
……
第8章
翌年后,夜君夷第一次向夜层天提了要求,“我要学五行阴阳剑!”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君夷,这套剑法你早就会了,还要学什么?”夜层天答时,慵懒的靠在御座上,语气阑珊,伴随着意有所指的笑声,浑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不,不是,是那残本最后缺失的一章……”夜君夷特意强调的声音,脆弱的飞到大殿半空就断了,心想若将这句话说的丝丝缕缕,或许听起来会更加的云淡风轻,稀松平常。
夜君夷心想,五行阴阳剑本就是套残缺的剑法,也许真的只有学了最后那章,才能战胜御座上的人,为了这个胜利,同样需要很多年。但他并不心急,在这场彼此之间的角逐里,只有深谙此道,才能厚积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