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那声音分外猖狂,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池与陌!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幸识君吓得一抖。
她平日里虽爱刀剑,学得却不怎么样,唯有暗器一道勉强拿得出手。
倘若真的遇上什么武林中人,恐怕……
幸识君把那句“恐怕是凶多吉少”咽回肚子里,躲在高高的芦苇丛下面,向那不远处的二人瞧去。
今夜的月亮很圆,也很明亮,月华光辉照在那二人身上,依稀能瞧得清楚。
只见其中一人身材魁梧,虬髯如戟,手中握着一把大刀,正向另一人挥舞而去。
而另一人白衣蹁跹,长身玉立,手中竟没有武器,看起来似是个文弱书生。
幸识君只见得他侧颜,月色洒落,影影绰绰。
这不是欺负人么?
所谓路见不平,拔……
没刀。
那就用最拿手的。
幸识君在脚下随意摸了个小石子,弄出了些许动静,那虬髯大汉察觉有异,立时横刀向这边大吼:“什么人!”
“呵。”
她很淡地笑了声,下一瞬,手上捏着的东西就挟着飒飒风声,迅速朝那人飞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小石子“铮”的一声弹在那人刀上,看起来直有千斤重的大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好像还……
砸到了那虬髯大汉自己的脚。
空旷的原野上,芦苇荡。风吹湖面,激起阵阵水波,让人感觉有些冷。
幸识君拢了拢狐裘,听见了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知为何,天空中开始飞雪。
和那日站在城墙上所看到的,很像。
只见刀光一闪
伴随着皮开肉绽的声音,血雾弥漫,腥臭味甚至迅速充斥了鼻腔。
幸识君怔住没动,她纯白的薄纱抚面,被夜晚的经过的风轻掀,露出一张清资绝色的容颜。
月光印出斑驳血迹,白衣人微微偏过头来,似是勾唇,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凌乱发丝遮住他眼,刀尖落地
那人亦像是风中飘絮,无所倚凭,倒在了草丛中。
幸识君:“……”
怎会如此?
她想了想,过去探那白衣人的呼吸,而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活着。
幸识君心脏砰砰直跳,连手都有些发颤,缓缓回头看身旁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死人。
而且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瞬之间,就那么死去了。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
芦苇丛摇晃发出声响。风雪加身,像是要渗入体内,狠狠刮刺着骨肉,浓厚的血腥味令她有些想吐。
这里就是须臾山。
景色却不是她想看的景色。
幸识君调整着呼吸,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千万不能慌不能慌……
这还只是踏入这江山湖海的第一日,若是此刻就慌了,那么往后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她突然有些想哭,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慌乱和无措,有那么一丝后悔,也有那么一点想回去。
但路是她自己选的,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否则,又要怎么面对宫里那些人呢?他们一定会觉得很可笑,理所当然吧。
幸识君咬着牙,绝不能掉眼泪,
因为南陵城密不透风的层层宫墙内,没有一个人懂她。
月色下默然许久,落雪已经打湿她鬓间发丝,脸上的血迹冲淡不少。
她垂下眼睫,瞧着地上那白衣人。既然还活着,人便不能不救。
可是……要从哪里入手呢?
此人看起来明明是完好无损,方才也正是他,趁着小石子打中的间隙,挥刀杀了那虬髯大汉。
没想到他生得一副书生模样,竟然如此武艺高强,轻轻松松便能拾起那人落在地上的刀,而后,一瞬封喉。
速度之快,力道之拿捏,皆是常人所不能想。
幸识君学过一些武艺,只是天赋不及,没能成什么气候。对付普通人尚能卖弄三两下,可若遇上行家,便是班门弄斧了。
但是,她对武道一途,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旁人的高低,还是能够看清的。
这人……不简单。
一个时辰后。
须臾山不起眼的山洞内,幸识君正对着那人,进行着内心的天人交战。
幸识君:“……”脸真好看。
那到底要不要脱他衣服呢?
先生说男女授受不亲,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嗯……
他若是醒了,会不会责怪我?
不过,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若见死不救,才是最大的过错吧。
最终,幸识君决定牺牲自己……的眼睛。
山洞外有口清泉,飞湍瀑流,铮铮作响。雪下得实在太大了,赶去城中也来不及,所以只好寻了这处山洞,暂避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