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下, 娘亲轻摇团扇,眼神温和, 这些年里惊弦从未见过娘生气动怒,待人都很和善。
“近日来, 爹爹和我说该给你请先生了,我觉得也是, 一转眼弦儿都这么大了。”
娘看着她,忽然感慨万千,当年和离之后,突然发现有了孩子,她也是很犹豫,到底要不要留下,最后还是留了。
也幸好,留了。
不然怎么能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呢,唯一庆幸的还是女儿不像那个负心人,倒是传承了徐家的容色。
不过女儿从小就和别家的孩子不一样,常人说的吵闹不懂事,弦儿也从未有,女儿很省心,可是她反而更希望女儿不要那么懂事。
一个人过早的懂事,真的是好事吗?
她只求女儿一生顺遂平安,无灾无难。
惊弦没有反对:“那就请吧。”
有没有识字,有时候真的不是很重要,偶尔她也可以是贴心的小女儿,只是也很难和真正的孩子一样。
她总觉得,她不是孩子。
她也不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小孩子。
所以,惊弦很少掩饰本性,徐家都习惯了。
很快夫子就来了,惊弦的识字也提上了进度,由于祖父是当地的官,想要攀上这门关系的人不少,祖父不是吃素的,自然是仔细审视过才敢放人进府担任孙女的夫子。
夫子说,小姐识字进展喜人。
祖父很高兴。
惊弦一日又一日的学习下来,某一日祖父办案时,她忽然将某一部律法中的一条脱口而出,祖父惊讶:“惊弦怎么知晓的?”
更重要的是,惊弦才五岁,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还倒背如流。
他刚才考察了一下,不论是哪一例,都能对答如流,还能理解,这已经不是普通孩子能够有的认知了。
“多看,”惊弦平时看的书很杂,什么都看一点,百无禁忌,不论是不是禁书闲书,还是有用的书。
祖父想起了之前下人说的,小姐爱去书房,现在才知道,这个爱去,不是一般的爱,也不是玩,她是真的有在看,也是真的看进去了。
祖父看了她好一会:“日后惊弦想办案?”
惊弦:“并无不可。”
祖父忧心忡忡,办案这条路不好走,尤其是惊弦还是女子,古往今来从未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他哀叹了好一段时间,才勉强说服自己,如果孙女真的打算走这条路,那自己只能努力了,可是他官小,实在帮不上忙。
后来才知道,他想多了,惊弦只是对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能来一下。
这段时间来,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的祖父:“……”
多心了。
“不是就好。”
但很快他就知道,没有多心,因为惊弦忽然说她要考科举。
祖父下意识问:“这回是真的?”
这几年来,惊弦折腾的不少,什么都做了,还做得都挺好,所以他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孙女想做的了。
惊弦:“对。”
祖父沉默了一会:“你可知从未有女子参加过?”
惊弦:“知道。”
没有女子去考科举,那为什么她不可以?
从未有过,就不能吗?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祖父忽然沉默,“可是这条路不一定好走。”
惊弦:“那又如何。”
祖父落下一叹:“你既然想,就去做。”
后来,他为惊弦重新换了一个夫子,既然是要考科举,这夫子人选就很重要了,以及还有一件事,也该告诉孙女了。
“其实有一件事本该告诉你了,只是顾忌你还小一直没有说,但你既然决定考科举了,那到时候也瞒不住,与其等你日后茫然无措,不如现在就让你知道。”
祖父和娘本来打算一直不提的,毕竟已经和离了,只要不到天子脚下,那位也不至于到天涯海角也追究。
说到底,他的女儿没错。
惊弦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和她爹有关,从已知信息推测得出,她爹不是好东西。
现在就可以听听,是怎么不是个好东西法。
她端正坐着:“祖父请讲。”
“你爹是正阳侯府的侯爷,曾经上门求娶淑娘,后来成亲不过两载,他和嘉阳公主有了首尾,可公主怎么肯做小,再加上淑娘一直未有孩子,侯府中有了决断,你爹最终与淑娘和离了。”那是祖父也不愿回忆的过往,当初哪是决定和离,也是要休弃,一个女子如果被休弃了,颜面何存,淑娘以死相逼,字字泣血,才最后改成了和离。
嘉阳公主咄咄逼人,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当今圣上多宠这个妹妹,嘉阳公主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正妻之位她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