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压在心头的大石被佘三刀搬开了,这一觉绵长无梦,格外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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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醒来,尚未睁眼就听到有人在小声讨论。
“第二次发作之后,毒性变得迅猛,再过两日,她的心脉就会被彻底侵蚀,到了那时,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
——这是佘三刀的声音。
“我可以给她施针延缓毒性,为她多争取一日的时间,只是……辛家三十六套针法中,只有一套适用于她,且只能施一次。”
——这是辛晴的声音。
他们聊得投入,谁也没发现她呼吸的方式变了,继续小声商议。
佘三刀淡淡地道:“没有竺香豆,这一日仅是杯水车薪。”
辛晴温声接话:“多一日就多出一分希望,钟离庄的人已经去打探竺香豆的下落,希望有好消息。”
“银面侠为了找竺香豆,把京城及周围掀了个底朝天都寻不到一颗,你们钟离庄的人去了也无济于事,现如今,竺香豆只有那里才会有了。”他伸出食指,往天上指了指,寓指皇家。
这些消息辛晴早已知晓,她也知自己的那番话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暗叹一声,面上忧色更浓。
佘三刀若有所思:“看来只有那个办法了。”
“你是说……”辛晴大惊,随即一口咬定,“太冒险了,从古至今,这个法子鲜少有人试验成功。”
“你我都知道,如今只剩下这个办法了。”
“可是,真的有人愿意这样做?”
“是有这么一个人。”
这之后,房内寂静无声,气氛变得沉重。
师琳听了半天,只听得出来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毒,就是凶险万分,不可轻易尝试。
至于是什么办法,他们没有详说,她云里雾里。
师琳撩开纱帐一角,哑着声音问:“夫人,佘大哥,你们在说什么?”
辛晴和佘三刀对视一眼,沉吟着该不该说出来。
佘三刀冷淡地回答:“说了你也不懂,睡你的觉。”
在辛晴看不到的角度里,他瞪了她一眼。
师琳想起睡前他勒令过她不许多问,意识到他从刚刚开始就在布局了,于是乖乖配合,当真没再就此事多言。
辛晴走过来,动作轻柔的给她掖被角,安抚地轻拍她的手。
“我和佘大夫会尽全力的,你别想多,啊?”
她很温柔,钟离靖有位好娘亲。
师琳已经很久没有被长辈这样温柔对待了,想起前世最后对她漠然的生母,想起这一世早逝的娘亲,鼻子一酸,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她的心也是肉长的,这一刻的感动货真价实,与作戏无关。
温馨的时刻没有持续多久,玄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边跑进院子边喊“师琳姑娘”,扑在门上气喘如牛。
辛晴转头,语气不悦:“慌慌张张的,什么事这么急?莫要失了礼数。”
玄洺才发现夫人和佘大夫也在,稳了稳气息,小声说:“是师琳姑娘托我给她朋友送的信有回音了。”
师琳起身,靠着床头半坐,对他们解释道:“我昨日想起来有位朋友于数日前到了京中,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传信托她打听一下竺香豆。”转头对玄洺道谢,“多谢你替我跑这一趟,辛苦你了。”
玄洺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上前来递信给她。
师琳当着他们的面拆了信封,里面除了信纸,还有好几张大额银票。
只有她这个角度能清里头装着什么,所以她只拿出了信纸,把信封装作随手放在枕头边,一目十行的阅览。
她寄给隐门的委托函打乱了排序,隐门也按照她的排序给了回信,上面大致说下毒成功了,但取竺香豆时被人发现,因此任务算是半成功、半失手,给她退回一半的银票。
师琳在读舒樱的信时,就猜到九儿这边在取竺香豆的步骤上会不顺利,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
佘三刀知道内情,不用防着他,不过在辛晴面前,戏还要演全套。
她把信纸折好捏在手里,低眉敛目,话语里难掩失落:“我朋友说,她无能为力。”
佘三刀对她算是有几分了解,猜到她可能是在演戏,没吭声。
辛晴叹了口气,语气愈加温柔:“好了好了,别多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现在该好好休息。”
师琳强颜欢笑,对她点点头,在她的搀扶下慢慢躺回去。
辛晴带着佘三刀和玄洺退出房门,让她多睡一会。
师琳刚睡醒没多久,一时半会还无法入眠,反正也是闲着,把自己遇到钟离靖之后的所有经历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