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这话说得算是毫不留情面,有圣尊听着有些不忍,示意慕金暂时闭嘴。慕金冷哼一声,倒是给面子没再说什么。
小山一样的巨兽周身席卷着浓郁的戾气,妖瞳死死盯着小小囚笼中的人。心脏几乎沉得让他喘不过气,可慕金威胁之下,他只能停止撞击屏障。
“倒真听话。”有人小声嘟囔一句,见暂时安全,手指轻动,那囚笼顿时发出红色的光。光蔓延至笼中身影,那人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而后突然呕出一口血来。
衣落落睁开血雾朦胧的眼,艰难撑着坐直身体。随着她的动作,江晦才注意到原来她的身上处处都是深入骨的孔洞,血液已经干涸,留下一个个暗红色的圆点。
巨兽仰天发出一声尖锐的怒吼。羽翼闪动,卷起恐怖的飓风。
衣落落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江晦,她揉了揉眼睛,想透过血雾看得更清楚些。她朝前爬了爬,只是每次挪动都太痛,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终于扶住围栏。
衣落落瞪大双眼,看江晦的样子就知道情况不妙。她艰难挤出一个笑,却让对面江晦的气息又凝重几分。
再这么下去估计要出大事。
衣落落暗叹一声,看了一眼此时狼狈的自己,觉得可能不用这么下去,现在这个情况已经足够了。
衣落落是在落霞峰被关进这个笼子中的。她总结了一下,古往今来,似乎没有抓人的架势比抓她还要大。人族中的圣尊和一众长老光临落霞峰,合力破除江晦的屏障。
衣落落手里的玉牌共有二十击,她最大化利用了江晦给她的防身之物,没有一击落空,甚至在这样可怕的围攻中给自己找到了一条生路。
只是这条生路被突然出现的一人堵死。
申犀沉着脸接过玉牌中的最后一击,一言不发地让衣落落的努力全数落空。这次攻击衣落落是以“擒拿魔女”为命,知晓内情的他知道这是假的,可最终还是选择成为这场围剿的帮凶。
近日的魔息之事必须有个交代,可交代不能是那个太阳给。
天气很少全部是晴天,太阳和云朵常常相伴,阴郁天色时,拨开太阳边的乌云,便又会是一个明亮晴天。
被关到囚笼中的瞬间衣落落就意识到她努力维持的一个圆润气泡恐怕要就此破裂。她抱怨自己弱鸡一样的身体状态,也头一回生出“人间不值得”这样的感慨。
留在世间的神祇在这一刻知晓她拥有着多么可怕的子民。
江晦已从兽身变回了人身,紧贴着屏障,眼眶是鲜血一样的红色。那样风光霁月的人,此时又变回了被恶意萦绕、在泥沼深陷的可怜小兽。
衣落落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能看见他的口型。
他在一句一句唤她“落落”。
每一声“落落”的后面,都跟着一句“对不起”。
童年山门中的伤口刚刚愈合,却又添上面积更大又更深的伤疤。能够杀死一个人的从不是零星的恶意,而是星火燎原后的心念俱灭。
衣落落突然意识到这次漏洞满出的行动为什么会被很多人默许。世人是由混杂色彩组成的矛盾体,他们讨厌至清,所以总要想尽办法在那些“完美之物”上留下些鲜明的脏污。仇恨是最好拿捏的一种,看着对方因仇恨变成他们的同类,脸上写满丑陋的狰狞。
无知却又一切尽知的人们举起最锋利的一把刀,精准地插入自己的心脏。
“阿晦,下面这些话,是我作为一个长辈想同你说的。你不必把我当做定云宗的宗主,你主要把我当成你师尊的弟弟。”
“你血脉的事情是我无意知晓,我知你一直以来对我有意见,兄长去世后我没能保护好你,确实是我作为长辈的失职。”
“所以这次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许昙的传音钻进江晦的耳朵,让他有种抑制不住的恶心。他眼瞳没有从衣落落身上移开半分,哑着嗓子冷嗤一声。
“我有何错?”
“血脉即是错,是你最大的错。”
“两族的领导者,不允许有任何污点。”
“因自己引起谣言祸乱,是一错。”
“为私情抛弃战场,又是一错。”
“江晦,若想继续成为那颗太阳,今日就必须这样做。”许昙如一最和蔼最亲切的长辈,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话。
“我做这些,从不是为什么虚名。”
许昙闻言只是一笑,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摇了摇头,而后继续道:“我知晓你和那位姑娘情感深重,但什么都重不过两族的生灵。和你们相关的书册传遍整个大陆,这是天赐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