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礼貌回绝所有或豪放或婉约的示爱,姐姐问过他为什么,方重行是这样回答的:“我要最好的。”
我要最好的。
什么是最好?
更好的、特别好的、超级好的,都比不上这样一个“最”字。有那么个人出现过,他就成为唯一的、不可替代的标准,他就是最好的,好像是顺着方重行心意长的,没有人比他还要好了。
正当方非思虑是时候彻底放权给下一代时,方重行却申请调离伦敦总部,理由是蛋糕没有做好,他有义务将蛋糕做大。
时间节点是钟悯杳无音信的第三个月。
登上回国的飞机时,方重行不满二十七岁。
太子爷,空降,后生,他只用短短两月让这些声音彻底消失。担任大中华区执行总裁的第一年,仅中国两岸四地的销售额,较去年同比增长7.6%。
进公司后从大厂挖周洲,计算机背景,副业干新媒体,给别人累死累活不如给发小打工,周洲立即投奔他而来。
上任第一天,在总裁办公室听完方重行要他帮忙打探消息的请求,周洲脸都黑了,出言不逊:“方重行我真想给你两巴掌啊,给你那死恋爱脑打醒。”
“那你年终奖比较危险,”方总面不改色,“但如果你肯帮忙的话,我将以个人名义将辛苦费打进你卡里。”
“啧,你直接问小乔不就得了?”
“他的嘴不够严,”方重行不愿让钟悯从小乔嘴里得知自己这么多年仍对他念念不忘的事实,从办公桌后起身,搭住周洲肩膀,“洲儿,帮我。”
周洲白他:“行行行,知道了。那咱先说好,无论找不找得到,你得冷静,说好了啊。”
冷静什么冷静。
目送钟悯从机构前往小区的背影将近一周,方重行在拨号界面按下一行陌生的数字。
嘟——
嘟——
嘟——
那边接起来:“喂,您好。”
他是一抔时刻准备卷土重来的死灰,在电话里听得阔别许久的声音,便被击骨震髓地再度引燃。
“钟老师吗?”他用手指关节轻轻触碰相框内、第一张合照里对面人的脸,尽力将声音保持着一贯的温和镇定,“我是方重行。”
“不知钟老师周五是否有空,愿不愿意与我共进晚餐?”
“好,”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一把火是如何炽热,快要叫人发疯,“下课后我去接你。”
挂掉他的,方重行又拨通助理小林的内线电话。
“文渊,麻烦你帮我起草一份协议。我需要,”他顿了顿,短暂斟酌片刻,“一位伴侣。”
第三十三章 楼下候你
按下挂断键,钟悯从走廊推开形体室的门,故意板着脸训人:“接个电话的功夫,谁允许你们坐了?”
“师兄,歇会儿成吗?”木地板坐一圈儿艺考生,双掌合十,有气无力地求他,“高跟鞋穿久了脚疼腿也疼。”
他是江敬的学生,这一帮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也是江敬的学生,平常不爱叫他老师,就称他为“师兄”、“师哥”,高兴了直接喊“哥”。
所以听见话筒那头传来的“钟老师”时,钟悯有片刻的灵魂出窍。
方重行在电话里客气且疏离地发出周五共进晚餐的邀请,口吻像面对一个仅仅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上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是什么时候?十年前,桐海岸边。
忽然十年。
“不可以哦,”钟悯微笑着狠心拒绝,“暑期集训打好基础,等你们高三再开学会轻松一些。”
学生们怨声载道地一个拉一个,从地板上爬起来站好,嘴里嘟囔着:“法西斯啊法西斯!”
钟悯没有理会,用鼠标再度点开软件的播放键:“继续继续,训练好了晚上请你们喝奶茶。”
五人一排,男女分开。服装表演班的全体学生按照原样,随音乐跟着他打的节拍在形体室来来回回练台步。
一曲BGM不过刚结束,学生又罢工不干。
钟悯看见对面镜子里头倒映出来自己拧着眉毛的脸,他问:“怎么停啦?”
“怎么停啦?怎么停啦?”个子最高的男孩儿没大没小学他讲话,“因为师兄你拍子打乱啦!”
“噢,不好意思。我们重新开始,”钟悯活动下手指关节,“来一二三走。”
他一面盯着学生训练一面注意手上打的节奏,果然越打越乱,最后果断放弃掉,直接站起来给电脑扣上:“休息吧。”
形体室内一阵欢呼怪叫,四仰八叉瘫成一片。
看着女孩儿们呲牙咧嘴地甩掉脚上酷刑一样的高跟鞋,男孩儿们对坐着互相帮忙拉伸肌肉,钟悯没忍住笑了笑。
当年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因为入门晚,严师敬姐时常加练,很讨厌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