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听取“卧槽”声一片,钟悯往椅背后靠,语调和身体是同样的放松:“也就一般般啦。”
“得便宜还卖乖……”周洲翻了个白眼儿,“真没见过你这样儿的。”
钟悯说:“谢谢夸奖。”
周洲彻底语塞。
得亏他手快,方重行此时终于得见同桌的成绩条真面目。语文英语和另外科目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门都是一百四往上,语文比他这个课代表还高几分,数学则不到一百,理综是惨淡的一百八十三。
总分五百七十二,班级倒数第一,级部排名堪堪够留在十一班。
还好还好。方重行松了口气。
后桌女同学正问钟悯:“诶,你英语怎么学的啊?147肯定单科第一了吧,比苦哥还高呢!”
苦哥是坐在第一排的大学霸,戴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常年第一,每天五点起床背书,顶顶用功刻苦,所以外号叫苦哥,名字早模糊掉。
“就是,讲讲,英语到底咋学?”周洲也问,他英语是拖后腿的科目,及格分都够呛。
他请教同时要去搭钟悯肩膀,结果被侧身躲开,冷不丁地闪了下腰。
周洲叉起手来,活像个生气的茶壶,噗噗冒热气:“嗨你这人!菩萨搭你肩膀就让搭,我搭就不行?”
钟悯神情无辜,诚恳道:“对啊,不行。”
“都是哥们儿你怎么还区别对待啊?你这人真奇怪我服了,”周洲将炮筒对准他,“大家都长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儿,咋?是我没他长得帅?”
钟悯撩起来眼皮瞥他一眼,依旧是那副很飘的语气:“你这不是挺有自知之明?”
周洲:“……”
他懒得搭理钟悯,扭身回座位去。
方重行旁观他们斗嘴,笑得快要看不见眼睛,他很少这般做大幅度的表情动作,往常无论是悲伤还是快乐,情绪一向内敛。
钟悯把支撑脑袋的胳膊往方重行那边移了移,歪着头看他:“夸你长得帅就这么高兴啊?”
方重行轻咳一声,说不是因为这个高兴。
那是为什么高兴?
“因为能继续听你讲话。”
钟悯拉长声音哦了下,又举起手在嘴唇处做个闭合拉链的动作:“那我就少说点。”
方重行:“……”
他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见物理老师提前进入班级,示意同学们拿出试卷,只得作罢。
老师们掐着时间用一节节课将卷子评讲完,学校又紧张投入筹备家长会的工作中。
前一天,学校积极地在大门口拉了条大横幅:热烈欢迎各位家长莅临指导!当天下午,大门口等着一群学生志愿者,充当指路人。
十一班的一众班干部被拉来干活。方重行在班级入口处守着家长签到本,先给自己的名字后面标记“事假”。
他从小到大一向没人来开家长会,一是不需要,二是父母行事低调,能不出席就尽量不出席。
诸位形形色色的家长陆陆续续抵达,签到,进入教室。周洲是他妈妈来开的家长会,趁着没人在门口同方重行寒暄好一会儿才进去。
而在她之后,又来了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女人。
她身材瘦削,个头高,淡妆。戴无框眼镜,穿米白西装,搭平底浅口鞋,淡香水,温文尔雅的模样。同方重行讲话时客气且疏离:“同学你好,请问钟悯的座位在哪里?”
方重行同样报以礼貌回复:“您好,他的座位在第三排第五列,班长会带您进去。”
女人向他道谢,随李秋雨进班,在钟悯的座位坐下。先打开学校下发的《致各位高三学子家长的一封信》,匆匆扫两眼,放下,又拿起成绩条,眉头紧皱。
随后,她拿起方重行桌上的成绩条。
方重行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投向钟悯名字一行末端的家长签字处。墨迹还未干透,字体工整秀丽。
钟竹语。
那么这位应该就是老邱口中的“姑姑”。
开家长会时学生是不参与的,可以在学校内自由活动。往往是学生同家长一道先到班再离开,来来往往一人的,仅仅钟悯姑姑一位。
签到处填满,家长会正式开始。几个班干部在门口等候,低声聊天。方重行心不在焉地听,边听边从窗户处偷偷打量钟悯座位上的女人。
她在外貌穿着上几乎挑不出错来。西装平整,头发挽得利索,手边的Birkin也是淡雅素色,神情专注地听班主任演讲。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让钟悯称自己为“丧家之犬”的人。
一个多小时后,家长会结束,老邱立即被各位爸妈们团团围住,想要从班主任嘴里得知自己孩子的更多情况。
方重行看见钟竹语优雅地冲老邱点了点头,缓步迈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