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忘形(132)

叠了五六套深色系西装,与之配备的衬衫、高领打底及马甲领带袖箍手帕,那些颜色相对活泼些的衣衫一律安置在家,长大衣是配套的黑灰棕三色,整个行李箱满是深沉的压抑感。

钟悯默不作声地帮他收拾衣物,也默不作声地观察他的脸。嘴唇抿成一条标准的直线,总是不经意蹙起的眉毛狠狠拧成结,唯独看向自己时才肯展颜瞬间。

如果没有事情的话,和家人见面为什么会紧张成如此模样。如果没有事情的话,为什么拿不准回来的日期。

方重行整理衣物的动作熟练且快。行李箱扣合立起,推到门口是傍晚八点二十。小林在八点三十五分按响门铃,气喘吁吁分别问好,紧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只板板正正的四方窄盒。

打开来看,里头赫然陈列一副无框眼镜。

小林接了水道谢,说完“方总,明早九点我来接您”一句便礼貌离开,看来今晚之行的目的就是它。

如果没有事情的话,为什么要捡起早已弃之不用的眼镜。

低气压笼置着整间1201。即将长途飞行,需尽早休息。泡澡时方重行闭着眼睛揉太阳穴,最坏的打算是在两者之间做选择,如何才能两全其美地不做这个选择?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贪心得令人发指,既想要又想要。

浴室门从外推开。钟悯抱着他不小心遗落在外的浴巾进来,在浴盆旁蹲下摸一摸水,温凉的。他张开双臂环住他未浸在水中的肩膀,也是温凉,浅声催促:“泡的有一个小时啦。”

方重行偏头在他侧脸印下一吻:“就好。”水帘声如裂帛地破开,他披上浴巾打算出浴室吹头发。

“阿行,”身后响起迟疑又迟疑的声音,“怎么感觉你,你出了这扇门就不会再回来。”

方重行脚步一僵,转身回望他垂下的眼尾,在不确定中给予一个确定且肯定的答案:“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好好照顾自己,”他又说,“快到悯悯体检的时间,记得带它去。”后背依附上热源,钟悯埋在他颈间,轻声道:“去东京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

“挂完姐姐电话你情绪就不太对。虽然你讲过没有事情是你无法解决的,但我不能只顾享受,”随后他将自己的猜测问出口,是不是,叔叔阿姨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哎。方重行悄无声息地叹。

裸着脊梁,轻而易举被对方抵在后颈的呼吸烫得颤栗。他在雾气弥漫的浴室里转身捧住他的脸贴一贴额头,仿佛抓住了所有未知中的唯一已知,继而点头。

“梁老师那关很好过,”

昨天早上刚发来一张抱着狗的合照问他,不,方重行冷不丁地一激灵,好过吗?梁老师也是个X了。

那个“你”字的后面还有一个“们”,你们看,萨摩耶妹妹可不可爱。他当时并未细想,直接回可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我们”,梁青玉也回得迅速,并未提其他。倘若没有那封邮件在前一切好说,现在不确定的因素增加,那个“你们”是否具有试探含义、又是否有母亲授意?

归根到底,痛点难点都在母亲这边。头痛加剧,气堵在胸口出不来,方重行一五一十告诉他邮件的存在:“我妈妈,猜不出她的态度。需要和她好好谈一谈,时间或许会长一些,我尽量早点回来。”

而后他给出又一个斩钉截铁的承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

严格且肥沃的土壤才能培育出缀满温良恭俭让的枝桠。虽然暂未识得庐山真面目,也能从无人监管却仍恪守的规矩方圆里管中窥豹那位母亲的特质。钟悯抓住自己搁在下颌的手,放在掌心用力握上一握:“我和你一起回去。”

方重行轻声喊他:“萨沙。”

“给阿姨看看拐走她儿子的罪魁祸首,”他流露些许有意为之的俏皮,“这件事需要我们共同面对,我总不能从始至终都躲在你的影子里。”

见他想要再说些什么,钟悯竖起食指堵住他的嘴巴。

“好啦。你先吹头发,正好安排的通告延期,我去刷一下app看可不可以买到同一航班,”钟悯移开手指,“等下你跟我讲一讲阿姨是什么样的人。”

母亲方非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讲她的点点滴滴。比如小时候摔伤后会帮忙上药但是告诫他忍住眼泪因为它除了令眼眶红肿毫无用武之地,比如隔上一月再见面时第一件事是用并不精湛的技艺下厨后才与他谈话,比如给他许多人几辈子得不到的优渥生活条件同时要求他戒骄戒躁不允许在中国搞任何特权,比如滑雪时与菜鸟撞板撞出来轻微脑震荡送医见面拿包抡他胳膊自己悄悄憋红了眼眶,比如尽管不理解他为何坚持独身但保持尊重,那些出于与身份相符的礼貌和责任不得不去的相亲从未有她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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