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面无表情盯着他,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可是他是最不会说,如果难喝,就不要喝了的人,也是最不希望裴词身体出现任何问题的人,到最后,只能一个人冷漠以对。
裴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闹情绪。
只是裴词毕竟没有江林生那般知晓他的心思,对于他的反应,有些不解,也有些迷茫。
只能抬眸,看着谢凉,有些不确定,又有些安抚道:“阿景……是有何不妥吗?”
谢凉皱眉,看一眼裴词,难得有些不大自在的摇摇头,把药递给他,转身出去了。
江林生不自觉跟了他一步,又觉得不妥,轻咳一声,转而来到裴词面前,摸了摸裴词手里温热的药碗,确定没有变凉,松口气。
“大人,这温度可还好?”江掌事的眉眼无奈而好笑。
裴词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一摸小狸花的鼻子,轻笑着点了点头。
裴词也没料到喝迟一碗药能惹出事端,再喝时就十分干脆,且十分干净,江林生接过碗,看着他,又有点不忍心。
虽已在皇帝面前否定了,但想了想,他还是多问一句:“若实在难喝,需不需问一问文先生,改一些方子?”
江林生眉眼沉静。
裴词听了,下意识摇头,有些疑惑看着他:“不必了,今日怎么……”
裴词原本想问江林生与谢凉今日怎么都有些不对,但这句话没说完。在否定的同时,他忽然顿了一下。
他忽的想起来,方才谢凉的异常,也是一瞬间,事情的脉络全部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江林生的话与谢凉的话其实区别并不大,只不过多了一句。裴词是不是觉得难喝。
但因为这件事无论在裴词眼中,还是在谢凉眼中,实际上都不能算什么严重的问题,因此裴词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谢凉方才这么问,或许原因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谢凉发现了什么不妥,相反,它可能相当简单。
谢凉只不过是担心他。
裴词看一眼手中青色的碗,因为里面的液体消失,碗的四周在光线折射下呈现出一种透明质感。
裴词看着它,短暂的出神片刻,听到方才合上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谢凉正端着一个盘子进来,神情清冷,只是背后有光。
他走近,裴词看到他手里的盘子。
做工精巧的琉璃盘子,裴词认出是某一年的贡品,十分贵重,现在就这么被皇帝随意的拿出来,切了一点水果,又铺了一层果干。
裴词看着它,手指轻轻压一下额角,又抬眸看着谢凉,无言片刻,忽的忍不住笑出来。
他顿了顿,不知怎么的,有些不算示弱的示弱:“是有一点难喝。”
谢凉闻言,目光微不可查亮了一下,他抿唇,把盘子朝裴词的方向推了推,低声道:“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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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词不大吃甜的零食,相反,谢凉对此的兴趣虽也没有多大,但比他好一些。
盘子里的果干,他吃了一些,后来便坐在谢凉身侧,闲暇之余,看着谢凉批折子,偶尔给他递几个。
谢凉手里拿着一片,吃了几口,后知后觉的感觉不对,偏过头看裴词。
他的眼睛漆黑,不认得的人会觉得可怕,但在裴词眼里,很容易从里面看出来一点可爱的谴责。
裴词对上这双眼睛,不知为何又有些想笑,拧了拧眉,觉得自己多少有些不对劲,想了想,轻咳一下,转了话题。
“周大人跪的有些久,不如我们去……”看一看他。
裴词提议,话没说完,便发觉谢凉目光里的谴责更重,没等裴词说完,他便别开了目光,充耳不闻看向自己的折子。
裴词看着他,短暂的沉默一瞬。
说起来,裴词当初来的不巧,无缘看到先帝朝政是否勤勉,但看着整日泡在折子堆里的谢凉,他确定,谢凉应当是个称得上勤快的皇帝。
或许正是因此,朝臣对他又爱又恨,却也无可奈可。
一个清醒且勤勉的皇帝,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又是专断的,确实很不好对付。
谢凉处理朝政和批改折子不避讳裴词,在某些事上,他还会来听一听裴词的意思。
“前些年无暇顾及这些,今年我想重开科举。”谢凉说着,将一张手边的策论拉到裴词身边,“他为考官如何?”
那是一张关于民生的策论。
裴词接过来看了看,略一思索,明白谢凉的意思。
先帝任人唯亲,到晚年时,曾一度荒废科举,谢凉前些年忙着,也无暇顾忌这些。
如今新朝初立,百废待兴,正式需要整肃的时候,重新启用科举,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这张策论只重民生,让裴词心里隐隐有个念头:“想法很好,只是,你是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