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胖的官员笑眯眯的一抿茶,眯成一条小缝的眼睛里精光乍现。
他缓慢而又状似随意地开口:
“我听闻, 裴家主身边,有个名为贺闻识的随从?”
裴颂放下手中茶盏,也似闲聊一样地接话:“是, 怎么了?”
……
陈发离开后,裴颂送完人回来,就看见贺闻识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刀。
听见他回来的动静, 他很快放下佩刀朝他看过来。
裴颂走过来:“都听到了?”
刚刚贺闻识一直没离开,躲在屏风后听着他们的对话。
陈发拐着弯问他的身份来历, 虽然没明说,但其中打听关心的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
贺闻识沉默地嗯了一声。
他这一个月来随着脑袋思绪越来越清晰,也隐约记起了些以前的画面。
零零碎碎的,都是些片段。
不过刚刚在见到陈发的那一瞬,无数记忆喷涌而来,如烟花一样在脑海中炸开,许多事都变得清楚起来。
裴颂坐到他身边,“陈发他那天晚宴上就很关注你,我这些天也去查了一下,”他顿下,缓缓地说,“六年前,宫里太子同皇帝巡游到湘西一带时失踪,和你到那个村子的时间地点都很吻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剩余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那是我父皇身边的大内总管。”
见裴颂已经察觉了他的身份,贺闻识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安静了一瞬,他开口:
“裴颂,我不想离开你。”
裴颂私心也不想让他离开。
只是主线剧情有不可抗力,如果现在不离开,到时他还活在世上的消息若被那些宗室知道,为了不留后患,那些宗室定会如鬣狗一样咬上来,与其那时被动纠缠,还不如趁着敌明我暗主动入局。
贺闻识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只是眸子沉了下,然后开口,“裴颂,”他握住裴颂的手,力气发紧,“等我回来。”
—
陈发和贺闻识私底下的接触变多了起来。
贺闻识的态度一直都淡淡的,仿佛还不清楚此事,陈发倒是第一眼见到他就确定了之前宫里递来的那个消息,越接近越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
终于,如此试探拉扯着,到了八月末的时候,两人坦诚相见。
陈发拱手行礼:“殿下!”
他激动的老泪纵横,抹泪悲怆道:“陛下如今龙体欠安,齐王魏王他们仗着陛下身体不好,这段时日简直是大逆不道!只念您能老奴回京主持事宜啊!”
贺闻识眸色淡淡。
当年那宠妃给他下毒药又将他丢至荒山,皇帝在事后未必不知晓,只不过还是没追究。
贺闻识唇角泛起点嘲弄。
只不过是现在一个儿子都没了,发现自己还活着,又来给他摆父子情分罢了。
陈发被他冷淡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刚想硬着头皮再说一句,就见贺闻识收回眼神。
“等过完中秋,中秋之后再走。”他说。
他要和裴颂把中秋过了。
贺闻识是在中秋第二天走得。
走前还顺走了裴颂的帕子。
当他向裴颂讨要帕子的时候,裴颂还顿了下。
“帕子?”裴颂从袖口里掏出来自己平常用的手帕,“这个?”
裴颂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金贵挑剔,身上衣物无一件不是让江南绣娘根据他喜好特制的,连帕子都是只此一样。
贺闻识直勾勾地盯着那条素白的手帕,嗯一声。
不是什么大要求,裴颂将这条帕子丢给他。
贺闻识很快接过。
帕子上还浸着裴颂身上的气味,清冷冷的,就和他整个人一样。
贺闻识只嗅了一瞬,便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
而在他走之前,扬州城里还出了件事。
陆家那位陆家主,陆无量不知怎么的,走夜路时被人拖进巷子里打了一顿。
听说被人发现时,腿已经断了,怕是以后都只能坐轮椅上了。
裴颂疑心这是贺闻识做得。
不过消息传来时,人已经走了,他也无处问去。
时间一晃便是三年过去。
这三年里,京城那边动荡不安,失踪多年的太子被找回来,朝堂上满是对其身份的质疑,皇帝病逝后,朝堂上势力庞大的齐王魏王为了权势更是你争我夺,斗得厉害,新皇帝三立三废,甚至还出现了宫变,整个京城闹得人心惶惶。
在流了无数血后,终于在两个月前,被无数人不看好的原太子登基,齐王魏王极其党羽全部下狱,局势勉强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