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发带忽然扬起来,紧贴着太阳穴缠绕到眼前,江练甩头,待视野清晰后又抬头去看。
本来已经渐渐稳定下来的锁链突然晃动颤抖起来。
起风了。
被随意搁置在青石上的古籍不堪其扰,书页被吹得哗哗作响,仿佛正在被一只无形之手翻阅一样,风短暂地歇了下,于是声音也小憩片刻,恰好停留在最后一页上。
——神降。
与此同时。
本该风平浪静的芥子里一片暗无天日。
被数不胜数的水绸紧密束缚住的悬棺像是经受不住风暴的打击,在空中小幅度地浮沉着,厚重的木制棺材盖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平躺在其中的年轻男子紧合着眼。
代表着污浊与不详的黑雾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缠绕上他平静沉默的脸庞。
第六十三章
两道琴刃贴着身侧平滑而过,疾风猛地掀起衣物。
江练问:“你为什么要帮他?”
女子眨眼笑了下。
“各取所需罢了。”
“他给你什么?”江练问。
如果是他们也能给的东西,或许可以争取一下。
女子看出他所想的,摇了摇头,“那样东西是独一无二的。”
这就是没可能靠这个拉拢了,但江练还是想尝试说服对方。
虽然她并未佩戴什么繁复的首饰,但从衣物料子和行为举止来看,仍然看得出是养尊处优之人,绝不是生活不如意乃至于希望乱世到来的人。
他不太理解,“如果九霄道被重新打开,魔族入侵人界,你自己也不会好过,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你宁愿抛弃优渥的生活也要得到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女子狡黠地眯了下眼,“总有一些比金银财宝和身份地位更重要的东西吧?”
这话不假,但是……
“有什么东西是您也得不到的吗?”
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
江练没有回头,听见他师尊淡声道。
“永嘉公主。”
挥动的剑身突然一顿。
幸好琴音也短暂地停了下,又很快续上。
女子轻微地咦了一声,抬起头,似乎有些讶异。
那一声被埋没在悠扬婉转的琴音里,她被一语道破身份,也不慌张,手上的动作稍稍放缓一些,仔仔细细打量着云澹容的神情。
“你是猜的?”她黑褐色的眼珠灵活地转了圈。
云澹容仍然没什么表情,面色如常。
她很快就否决了自己刚刚的猜想。
“不……你肯定。”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朱瑜棠略有兴致地问。
“出发前去青云前夜,余姑娘欲以财宝作为报酬,当时最靠近手边的是红玛瑙并蒂花金钗,所以我才顺手取了它,”云澹容淡淡道,“现在想来,应该是给我们的提醒。”
“那个小丫头,”朱瑜棠失笑,倒也没生气。
她手腕转动,轻抚着琴,沉吟片刻,肯定道:“不对。”
“哪怕这勉强算个提醒,那也顶多是猜测,你那么确定,更像是从结果反推……”她忽而一顿,敏锐道,“你见过我?”
“我上次下山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云澹容否定。
她今年二十还不到,自然不可能见过面。
那道远山黛般的眉毛难得微蹙起来,在灵动之上平添了几分秀气。
江练终于想起来她的眉眼为何有些熟悉了。
“你……您还有个和您长得很像的姐妹?”
那个小院子里病弱的女子,抛开神情不谈,单论长相,有七八分相似。
“原来是遇见过了,”朱瑜棠展颜一笑。
“这、不曾听闻过……”
“是,”既然已被认出,她大大方方道,“一为阳,二为阴,双生为异象,母妃也因此早逝,父皇痛失所爱之下将罪责全加于我们身上,流放到京城外的寺庙之中,八岁那年,我被接回宫,而舍妹天生体弱,是早夭之象,名为修养,其实是被遗弃,直到兄长继位后才暗中将她接回。”
若是皇帝因此迁怒于她们俩,那她作为留下的那个人,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江练诧异:“那为什么不干脆下旨恢复她公主的身份?”
朱瑜棠道:“皇帝是天命所归,天是不能错的,即使兄长对我们心有愧疚,也不敢冒着大不韪说父皇当年是做错了——被牺牲的只有我的妹妹。”
“况且,”她神色稍暗,“叶棠她这些年来落下的病根,哪怕现在好生照料着,也无力回天了。”
难怪,那独一无二的东西恐怕就是玉晗了,江练心神一动,转头看向雨天师。
对方神色毫不意外,显然是早就知道。
朱瑜棠:“这事是皇家秘闻,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但确实是我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