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练犹豫着要不要买一根,又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没必要。
说到底只是零食小吃,也并非必吃不可。
突然富起来的人,精打细算还是习惯。
“江练。”
忽然有人喊他。
云澹容指道:“我想吃那处的桂花糕。”
他顺着看过去,那摊子就在糖葫芦旁边,蒸笼里搁着白色软糯的米糕,上头撒着浅黄色的桂花,散发着淡淡清香。
“弟子这就去买,”他毫无犹疑地应道。
江练正要迈步,余光又瞥到那糖葫芦,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师尊方才所言,是真的吗?”
就是那句宛若开玩笑的“不花完不许回去”。
“并非,”云澹容道。
江练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有些失望,又听见云澹容道。
“掌门若是不让我们回去,为师就只好和他打一架了。”
“……”
江练那口气还没喘上来,突然卡住,艰难地咳了两下,左看右看,硬是从那张淡然出尘的脸上瞧出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几个大字。
若是传出秋生剑宗的宗主与长老不合的消息,整个修仙界搞不好都会为之震动,他恍惚迈步,忽然有了种自己任务重大到在拯救世界的错觉。
幸好,世界没有停止转动,风在吹,鸟在鸣,人群喧嚣,一切如常,除了两人的手上各多了一样东西。
云澹容将桂花糕一分为二,不慎掉落在地的碎屑引来麻雀啄食,伶俐娇小,瞧着很是喜人。
一块桂花糕巴掌大小,两人分食,不过两三口就没了,恰好又经过火烧摊,那饼色泽金黄,外头撒着白芝麻,香气逼人,里头夹着肥瘦正好的五花肉,瞧着十分令人垂涎欲滴,十五文一个,很是实惠。
直到解决完火烧,那串红通通的甜食仍然纹丝未动。
江练拿着那根糖葫芦,轻轻转着木棒。
红山楂裹着脆冰糖,圆滚滚的,十分赏心悦目。
他玩闹似地转了会儿,忽然道,“我小时候,需要攒很久的钱才能买一根。”
话似乎还没有说完,云澹容侧头去听。
果不其然,江练又接道。
“我担心被爹娘发现,就把它悄悄埋在雪里。”
确实是小孩子会做出来的事情。
云澹容莞尔,“后来呢?”
“后来啊,”江练不知想起来什么,忽然笑了,“后来春天来了,糖和雪一同化了。”
第六章
回忆过去的事情往往有种苦中作乐的趣味,两人闲步逛了会儿,差不多到中午了,便寻了处较大的客栈用餐,一进店就有小二前招呼,引着他们往空着的方桌走去,先是倒了熨贴的热茶,然后才问:“客官点些什么?”
两人方才进过些许食,便简单点了两碗面,又点了两个小菜当浇头。
“好嘞!客官稍等。”
小二利索地应了声,正要退下,江练余光注意到客栈靠西墙一边搭了张小台子,连忙喊住他,好奇问道:“那是做什么的?”
“哎,客官好眼神,那可是咱们家的拿手好戏,”小二故意卖了个关子,“两位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您一会儿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江练失笑。
云澹容仔细打量着四周,感慨道,“倒是许久不曾下来走动过了。”
一想到对方这一年里闭关了多久,而自己又修炼了多少日子,江练就不由自主地沉痛起来,心想,可不,连掌门都看不下去了。
“师尊可是觉得有什么变化?”
云澹容的视线扫过客栈里相谈甚欢的客人、桌上的菜式,又落到窗外随风飘荡的青翠柳叶上,他思考了下,开口道:“倒是有一些变化,只是不大明显,记忆又太久远,倒像是没变化。”
“那便是有变化,”江练接道,“即便是一株柳,去年今日也是旧土发新芽,年年如此,哪里有不变的道理呢?”
云澹容抬眼看向他。
江练询问:“弟子可是说错了话?”
“不曾,”云澹容摇头,又想了想,“只是依我来看,虽非昨日之柳,但柳仍然是柳,何必计较它是不是去年那株?”
江练从善如流:“师尊说得是。”
“你分明没有被我说服,又何必赞同?”云澹容无奈,“我并非那种严厉过头的人。”
“弟子明白,”江练笑道,“弟子只是觉得,师尊说得也有道理,虽然我的想法没有改变,但我也能接受您的想法,所以才不作反驳。”
云澹容微怔。
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多的是以自己的想法为标准,试图去说服别人,容不下与自己不同的想法,争执到最后便会拂袖而去,不欢而散。
可见他这个徒弟倒是个好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