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做梦一直坠落,他沉进比水绵密却轻盈的物质当中。
眼耳口鼻都像洞|眼填满了那些物质,身体受其浸泡,渐渐生出别的感知。
他能说清时间的概念,能牵引住力的方向,曾经无法用语言和概念解释的一切都如攥在手中,完全掌控。
“我听到了声音。”
说到这,凌禹诺因沉思一顿。
洪流般庞大的音浪,缕缕交缠,汹涌奔腾。它们因一种比狂潮可怖的信念联结,能轻易摧毁任何意志,任何念想。
“我不知道我记得对不对,但我确实有听见‘为什么是你’,‘活的为什么是你’之类的话。”
伊尔莫名发毛,强装笑容接话。
“瞧你说的,好像被一群怨鬼缠上一样。”
“嗯……是有这种感觉。”
尽管那些怨毒的诅咒不是对着他,但一定是针对一个具体的,曾经存在的人。
他是这么认为的。
往事已过,凌禹诺不想给难得的相聚扫兴,于是笑了笑转移话题。
理所当然的,他被问起这十年间和某麻烦鬼的生活。
其实世界巨变之后,他用了五年才适应这具同样改变的躯体,那段日子连走动都十分困难,不得已销声匿迹,直到前年他才联络上移居另一星球的夏莉,得知家人一切安好。
“后来听说这里有家特别的酒馆,我们就来了。”凌禹诺环视一周,对熟悉的布景直叹道。
“你们是真的很在乎他啊。”
奇葩的装潢,堆满食物的仓库,古怪的营业规矩,一切都维持着原样。
“啧,好端端一群人,都被某个家伙带坏了。”伊尔咬着杯沿发牢骚。
他们正说着,被包围的路加·金发出一声哀嚎。
“啊!我的狗崽子!真的没了?我还说我大发慈悲来接他呢。”
看他反应激烈,众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最后是米洛尔坐到他身旁。
“金先生,您的搭档它……那天跟着你们掉下去了。”
这下不止路加脸色惨淡,凌禹诺也惊愕起身。
度过片刻的消沉,路加愤而拍桌。
“不,我不相信。我的没□□死狗是不会死的!死神看了都要嫌它晦气的!”
“你别不信啊,我修复它时它体内零件也已经搅乱得七七八八的了。你回去多祭拜下它吧。”
风凉话出自姗姗来迟的一人之口,那是蓄长头发的默文·兰登,如今已成功改名为谢特·Q,他身着厚重的防护服走进门,在米洛尔迎上来时露出灿烂笑靥。
再转向阔别许久的故人,他又变脸如变天,依次抬手指着。
“你俩要现在这样再走出这扇门,绝对死定了。一个退化型狂血症废人,一个半狂血症,要是给那些猪脑袋发现你们真实身份,铁定抓起来烧干净防止传染。”
话听着似曾相识,凌禹诺除了欠身鞠躬补上迟来的感谢,暂时想不出别的话。
通过夏莉他才知道,默文后来剥离出他祖父和郝元祺身上的蓝地能源,但也仅这一次成功了。
后来再爆发的能源风暴,是完全失控的毁灭性打击。
但‘蓝地’损坏人体的原理至今没有一个统一说法,防护服隔离罩之类也无法完全屏蔽。
有时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同时暴毙,有时共同生活的亲密一家人中就一个倒霉蛋中招。
当时直接接触能源的他和路加能获救,几乎是千万分之一的微小概率。
“您说得有理,所以,我们今天不会久留的。”
凌禹诺表现得干脆,也不顾伊尔等人挽留的眼神说道。
“不过除了报信,我们还是来推销做生意的。咳!”
他假咳声提醒,那边还在愣神的人一蹦站定,掏出整整三沓名片,赫然是路加·金个人名义开的事务所。
项目上到保镖打手,下到搜寻查案,简直是全功能中介所。
能想象得到,会干事的员工只有凌禹诺一个。
“如果是抓奸查出轨,额外打折!”路加兴致勃勃,两眼放光,“如果还是三角恋以上,直接半价!好戏我太爱看了!我还可以提供替补角色,还有还有……”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口无遮拦本性展露无遗。
对此凌禹诺已经见怪不怪,他双手一揽将人抱起,十分熟练地请走这尊大佛。
这个人,不管身上有没有蓝地能源都是老样子。
这一刻里,神色各异沉默的众人都如此腹诽着。
短暂重聚又离别,还在置气的路加·金更加郁闷,他在门外就挣开束缚,一蹬跳出两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