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声野兽低吟源自他震颤的胸腔,刹那间拽住飘飞的意识。
金铃仿佛获得了生命,在口|舌间乱窜飞跳,陆景玉突然捂嘴,几次干呕后猛地咳出铃铛。
强劲风流围绕上空旋转,扫荡四周狰狞之物。
而一双血肉模糊的爪子重重踏在他眼前,阴影从头到脚笼罩他全身,亦是将他完好庇护。像保卫领地的雄狮,又像忠心护主的猎犬,嘶吼震慑着任何妄图靠近的威胁。
近距离感受头顶上毛骨悚然的鼻息,陆景玉心悸不已,却又暗含窃喜唤道。
“师、师傅?”
回应他的是轻拍脑门的一爪,肉垫里的尖勾堪堪扎入他头发,带有不满的惩罚意味。
对方不让他抬头看,他趴地乖巧照做。
庞大兽身移动时狂风肆虐,落地起跳皆是撼天动地,动静极大。不知过了多久,混乱狰狞的厮杀声才归于死寂。
陆景玉忍不住抬头。院子没有变化,古怪白影已消失不见。
那一切,宛若场似真似假的虚幻梦境。
可他拉起袖子衣摆,留下的淤青咬痕仍清晰可见,腕上金铃不知去向。山茶花旁滴落的血点,更是使他的恐慌攀升至新的高峰。
最初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他追寻愈发密集的血点,终于找到一处荒凉破败的院落。
这里早已不是寺庙范围。天空黑云散去,银月洒下白光,屋内传出此起彼伏的撞击声,陆景玉不顾危险冲进歪斜的门框。
草屋深处散发着腐臭,一只庞然大物正痛苦的翻滚,几次粗暴跃起蹦上房梁冲向天,却又哽住发出悲鸣摔回地面。
对于陆景玉这不速之客,它只从鼻子里哼出悠长的气,甩动八条尾巴试图将自己包裹藏住,扭头装作石头。
几次退却游移不定,陆景玉终究是一步步靠近那巨兽,近到那股腐肉臭味钻进鼻腔。
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恐怖狰狞的形象。
巨兽身子没有皮毛,也不似剃光后的平滑,反而布满道道沟壑褶皱,旋转的深涡若隐若现,乍一看去像全身长着眼睛,冰冷无情的凝视外界。
可奇怪的是他并不害怕或想逃,只想再靠近点,伸手触摸。
一定很疼吧。
很少为别人受伤而痛惜,此刻他一遍遍扫过那些渗血的漩涡,尾部的断裂痕迹,却是心如刀绞。
“劝你还是不要在这时候碰他的好。”
熟悉的声音制止他的动作,他转身看去,果然是他原本的目标。
无雨无风的夜,那清隽男子撑伞朝他走来,长衫衣摆轻飘。
“现在的他很危险,各种意义上的。”
“······他很危险?”
面对语塞到鹦鹉学舌的他,男人含笑抬手,示意他退开几步。
陆景玉挡在巨兽与对方之间,犹疑着不肯答应。
“理由呢。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还有之前在镇上。”他硬声硬气,顽固得好似头倔驴。
被半点大的小孩逼问,男人不恼不怒,收伞淡然道来。
“相当于一柄无鞘利|剑,无人管束无物庇护,他无差别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而你肉|体|凡|胎,直接触碰他无异于送死。”
“为了你,他太心急了。形未定,骨未归,就先急着跑出来给你打抱不平······或者给自己出风头。平时他们待他宽裕,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他太越界,恐怕还得跌回谷底等上几十年。所以我,只能出来制止。”
见对方无奈哀叹,陆景玉似乎看到了平日被师傅欺压的自己。而男人从束起的纸伞中取出微光闪烁之物,定睛细看,竟是柄塔状摆铃。
但还缺了另一半。他心中莫名笃定。
扬手往下轻摇,铃音喈喈如鸟鸣,巨兽盘踞的身影骤然消失,独剩那颗金铃飘于半空,泛着幽光,最后摇晃着飞向陆景玉。
伸手接住丢失的金铃,能察觉另一份意识顺势融进身体,藏匿在某个角落里深眠。
他攥紧铃铛捂在心口前,瞬间卸下所有焦灼惶恐,喃喃着。
“终于······回来了。”
回神再与男子相望,陆景玉面露复杂的困惑。
一面他抱有质疑忌惮,另一面他又没由来的深信,不知如何调剂这矛盾两者。
“希望你别误会,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可如果真要解释我接近你们的理由,我确实有想从你们身上得到的东西。”
对方体贴他的欲言又止,率先开口。然后半句却又引得他警惕心瞬升。
他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追问。
“你想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