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之余,陆景玉确认对方确实是自己小姑,暗自松了口气,点头应声。
“姑姑。”
“怎么不进去呢,是又忘带钥匙了吗?家里也没人?”
不愿作多解释,陆景玉只能默认并小声道歉。在一旁等对方开门。
身处水乡,家还靠近镇中最大的河流,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郁水汽扑面而来。但脸色刷白的陆景玉,还闻到了另一股浓郁作呕的恶臭。
晚饭由陆千琴精心准备,三菜一汤有鱼有肉,摆在素雅的青花瓷盘上,当真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作为家里唯一的帮手,陆景玉包揽端菜打饭的简单事。
餐厅与古朴素雅的厅堂相连,被百鸟屏风一分为二,唯有在散发木香的圆桌前沐浴暖光,陆景玉紧绷的神经才有片刻的松弛。
因此,他也敢在等待堂兄回家时,向姑姑提出他酝酿至今的请求。
“姑姑,那个······我想换个地方睡。”
陆千琴正在批改学生作业,握笔的手停顿片刻,放下后惊讶望来。
“怎么这么突然呢,景玉,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或者不喜欢姑姑帮你整理的地方吗?”
开口前的坚定决心此刻却因对方的神情动摇,慌乱的陆景玉不知如何继续。
这间祖屋分为前后院。
前院主屋只有两层,但房屋连走廊呈凹字型占据地基,面积足够大。
曾经供奉灵位的小祠堂转移到本地宗祠,装修成现在的客厅厨房,所以两侧楼梯往上,刚好四间房一浴室,给姑姑一家四口住。
而穿过栽满植株的中庭,是他所住的后院。
构造与前院主屋类似,但后来水管没铺好,导致二层左右靠近楼梯口的卧房,以及三层的阁楼都在装修师傅建议下暂时充当仓库。
他睡在二楼中间的卧室,采光好不泛潮,附有独卫。
若单看这些,是多么好的居住条件。
陆景玉终究不敌姑姑的担忧目光,低头改口。
“没,都挺好的,可能是、就是我还没睡习惯,晚上有点冷······嗯,就是有点冷。”
陆千琴恍然大悟,同时自责的起身说着,“原来是这样。最近雨季气温会下降不少,你之前在福瑞市住惯了可能没适应,是姑姑没想到。我给你拿层鸭绒被出来,一会儿帮你铺好。”
轻声道着谢,桌前魂不守舍的陆景玉又被叫住。
他姑姑在楼梯折返回来,靠着扶手望着他,笑容总有些小心翼翼。
“景玉啊,有什么需要或者想和姑姑说的,尽管开口。我们现在是一家人,知道了吗?”
忽然脸热鼻头酸胀,陆景玉只匆匆点头,也不知自己蚊子叫般的回应有没有被听见。内心与舒缓暖意同现的,是逐渐翻涌的悔意。
五年来在不同寄宿家庭呆过,他早习惯面对各种人的脸色和态度。唯独小姑这小心又不忍的关怀,是他应付不了的。
将脸埋在掌心懊恼良久,陆景玉忽的抬头。
手指脚底发凉,脊背犹如爬过冰冷毒蛇,令他骇然发憷。
他面前被盖住的鱼汤里,正缓缓升起张人脸。
这张脸并不清晰,浓浓的灰色与白色搅拌在一块,五官像汤里浮游的葱花到处偏移,唯有嘴的位置牢牢吸附食物,并且,还在肆无忌惮的触碰其他饭菜。
刚出锅的食物热气竟转瞬消失,有几盘菜的边沿更是冒出密集水珠。
陆景玉没有迟疑,挺身挥舞小手,试图打散这又来偷吃的怪东西。
无奈好不容易才打散一个,其余角落竟又密密麻麻飘过数十张,它们扭曲的嘴像在咀嚼着耸动,疯狂靠拢桌面。
其实他压根不懂这些到底是什么,被它们‘吸取’过的食物又是否有问题。他只单纯的靠直觉认定,这样会对小姑一家有害无利。
必须尽快赶跑。
人脸在散成浮粒后又能轻松拼合回去,被团团围住的男孩逐渐力不从心。
四周寒气迅速侵入肌肤,宛如无数虫蚁爬上身体,麻|痹思维。
前院大门打开的瞬间,正是陆景玉被迷住双眼失去平衡,被迫跌向餐桌的时候。
他这一扑,桌上饭菜统统翻到在地,碗碟摔得稀碎。
进门的董成毅看到这幕,火冒三丈丢下篮球,大步跑来将他推开。
“扫把星你还敢来这招?!”
体格力气皆不如对方,陆景玉一摔直接栽倒地上,屁股和腿疼到失去知觉,眩晕耳鸣听不清对方责骂他的话。
董成毅在他们小学是体育全能的‘段霸’,十二岁的体格看起来和初二初三的学生没差,脾气急躁,特别享受当老大教训别人的感觉,尤其是自己看不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