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在最上层的陆柳鎏同样看得见无数张人脸,无奈三番两次折腾下来,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哪里还有心情去应对这群鬼乱舞的麻烦。
“喂哦~~阴阳师英英,你是不是该做点称职的事情了。”他也无视起中间夹层向夏英哲喊话。
夏英哲生无可恋,“我倒是想,可在那之前你们、你倒是让我起来啊!”
“不要嘛不要嘛~人家都把自己腿打折了,我要你抱我起来嘛~”
“谁让你把腿打折的?!呃、咳咳咳——”
最底层的悲惨肉垫夏英哲开始有点呼吸困难。
更不妙的是,今天他没带够行头,能不能与这株媲美上古邪妖的柳树对抗还很悬。
紧紧缠绕四肢的黑条越来越密集,陆柳鎏自知凶险走到这步,其实已胜算全无。躺在安博明起伏微弱的胸膛上,他先是失神一叹,转瞬却又没心没肺笑得灿烂。
“哎唷,这大概就是天要亡我喽,要死就死呗,可怜人家还没吃完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
身后人拥紧他的手臂有力而温暖,打断他心血来潮的报菜名。
他一时习惯性微微偏过头,谁知对方散发灼灼热气的双唇就在这等着,作恶般故意挨着他的右耳,近在咫尺。
“······去吧,你有我在。”
嗓音浑厚深沉,单单六字似已蕴含着难解难消的情愁,千丝万缕斩不断。
成年男人的宽厚手掌于他沾满血的小臂上游走,最终停在手腕处,蜻蜓点水的一握。
此刻,正是扭曲人手完全包裹三人的时候,自上往下看去,束缚之物如群蛇狂舞层层叠叠挤压着,蠕动着。
突兀的停顿。
一声轰响震天动地,内里散逸的金芒霎时迸发,迫不及待地涌向各处。
在金光中弹飞,胸闷气短的夏英哲凌空滚了数圈,摔在地上稳住身形后才睁开眼,浑浑噩噩地打量周围。
光芒笼罩之下,整片草地不知何时覆满了金链圆铃,饱满过珍珠,晶莹胜玉石,无数道金链铺开来,源头尽头皆望不到边,散发着他似曾相识的祥和气息。
因大脑缺氧,他思考的能力骤降,看着就近的圆铃,他没忍住好奇地戳了戳。
“哟,你动一次,缴费五百万吨黄金,每多拖一个月就额外加一百万。”
夏英哲一口气提不上来。
这价格和利息真不是开玩笑?!
抢劫都不敢这么抢啊!
“先别急啊,你蹭了我的光就绝对值这个价位,我还给你打亲情折呢。”
未见那言语过分的陆柳鎏人影,耳畔率先响起整齐清脆的铃声,而一只踏着木屐的白净右脚出现在他余光里。
金丝楠木方屐,其上系着明艳彩绳,半遮半掩躲在宽大似裙的白袴里。木屐主人缓缓走过他身侧,一双霞红长袖及地,轻飘飘的抚过他头顶。
夏英哲情不自禁抬起脸,偏偏就那么的巧,同含笑低眸的陆柳鎏目光相汇。
银发及耳披散,指尖拈着的猫脸面具正沿鼻梁往下拉,那副浓烈彩色涂抹的面具竟是半边哭半边笑,最终完全覆上陆柳鎏笑容恣意的俊俏脸。
光景美如画,叫人根本恨不起来。
相视那瞬惊鸿一瞥,夏英哲只觉时光流淌飞快,眨眼恍若隔世。呆愣后回过神他惭愧得很。
因为受片刻的美色迷惑,他竟忘了刚刚有多想痛扁对方一顿。
铃声密集如雨点,光芒璀璨但不刺目,因降魔杵降下的暴雨早已散成薄雾。这般绮丽的情形安博明早先见识过一回。
与上次不同的是,今日的猫妖左手执一纸扇,右手紧握拼接完整的塔铃,全身上下都挂着,缠着铃铛。
好像棵圣诞树。眼神迷离的安博明心想。
陆柳鎏抬手一摇,龙凤金铃声音喈喈,宛若百鸟啼鸣,清泉淌石。
他的动作旁人无法描述准确,说是舞蹈但未曾按节拍律动,说是胡乱作弄,可四肢的一动一静却又如此潇洒合拍,刚柔并济,神形兼具。
行至祠堂正门,他第二次摆铃。
漫天散落红纸碎屑,原本空无一人的院落如古籍翻了页,刹那间人山人海,里里外外挤满整座祠堂。门窗贴满朱红囍字,百盏石榴灯笼垂于青瓦屋檐下,映照出每张面露期待的脸庞。
铃声阵阵入耳,激荡心弦,夏英哲感觉自己的眼睛像被擦去灰尘,视野所及一片亮晶晶的。
此外,他还诧异的发现剧组的人其实都在这。不过他们都是东倒西歪,昏倒在各处,而不是像每个欢喜道贺的鬼魂,彼此弯腰行礼,难掩雀跃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