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这小妖怪,一直盯着他们的方向。肉眼可见的两肩垮塌,沮丧失落,接着转头不再挠地板,而是抠着安博明的房门。
安博明搭在门把上的手又动了。
他边无奈地摁着眉心,将门重新打开。于是脚边出现个身影一溜烟滑过,那迅速窜进门里的男孩竟又跳上他的床,手握成爪挥向床头柜的空花瓶。
等等!?
这到底是有多想把花瓶推到地上?!
眼看即将赔钱挨骂,安博明抢先一步威吓道,“你要敢动它我马上就把你丢出去。”
罪恶的爪子停在青瓷花瓶几厘米外,男孩瞪着猫眼看他,无波无澜的眼神难以解读情绪,更难以预判行为。所以他再一次放慢了语速强调,耐心得自己都佩服不已。
“你不能把花瓶推到地上,因为这是宾馆的东西,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蓄意破坏,那就是破坏了规矩。”末了他又补充道,“如果你不喜欢它,那就把它收起来。”
男孩默默收回手,与安博明静静对望。
电子钟时间跳跃变化,正巧到八点四十八,眼尖的安博明再一次抢在男孩抬腕拍瓶时喝止。
“不许动!”
同样的,妖怪小鬼一声不吭收起脏爪子,却依然保持半蹲靠近花瓶的姿势紧盯他。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是在死性不改,等待时机要为非作歹。
五十分刚过,那不安分的小手又一次伸向花瓶。
安博明:“停!”
男孩整个人如石雕静止前,指尖戳了戳花瓶完美S曲线的腰身中间,花瓶立即在桌上微微晃动,像极了面对恶霸瑟瑟发抖的小可怜,随时都有被推下万丈深渊的危险。
三番两次试探下来,安博明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摸清对方的脾气了。直觉告诉他,他要是做得不如对方愿或有意阻拦,只会有更糟糕的反效果。
扶额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他从柜中取出备用的毛巾铺在圆桌旁,确定厚度足够才做出请的动作。
“好了,如果你真要砸,现在随意。”
现实与难伺候的妖怪小鬼再次与安博明开了次玩笑,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却见对方瞬间变脸,兴趣缺缺的转身跳下地,开始好奇的研究起他的黑壳行李箱来。
这反复无常的调性,怕是生活中最三分钟热度的激进小青年也要甘拜下风。
安博明对妖怪的了解甚少,事实上在他认知里的妖怪与人们历来猜测编撰的所差无几,神秘莫测且千变万化,拥有情感但本性难移。能见鬼的他,老早就接受妖魔神会存在的说法,向来持有敬畏与疏远的态度。因为他不明其强弱,更不知其善恶。渺小如砂砾的他不过是凡夫俗子一名,前半生已受够鬼魂困扰,实在不愿再涉入更辽阔也危险疆域中,只想安稳度过余生。
今天发生的事将会是他一生都不敢想,也不愿想的经历——他或许被一只猫妖缠上了。
静静观察着猫妖学会拉开皮箱拉链,又取出他的卫衣短袖一件接一件对自己比划,安博明特地等对方挑中满意的衬衣,合上箱子后才出声道。
“所以,你是非待在我这不可了么。”
男孩盘起腿一副小大人样,趾高气扬地说道,“嗬!我愿意屈尊在你这待着,可是你八世修来的福分,我没让你给我做牛做马,还不快谢我宽厚仁慈?”
感情刚才被丢出门外委屈巴巴进不来的,不是这家伙了?
安博明突然感到好笑。
其实除去那点奇葩的小习惯和糟糕古怪的个性,这猫妖也就是个嘴硬心傲的叛逆小鬼,只要顺毛到位就有奇效,问题或许迎刃而解了。
他试着点头,煞有介事地配合道,“确实如此,是我见识短浅鼠目寸光,没有及时认识到您的威风。”
果然,听他一奉承后男孩乐得鼻子要翘上天,顺势使唤起他来。
“算你识相,那么我现在要净身,我允许你为我亲自准备了。”
想了想后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去放洗澡水,安博明十分大度的接受并照做。
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又认真的试温度,准备就绪后他在狭小的淋浴间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条能说服自己暂时留宿猫妖的好处。
自他带猫妖回房后,奇迹般的看不见也感受不到任何一个鬼魂。它们像是被清扫出去的垃圾,或者黎明降临后逃窜的夜行生物,统统止步于此,其中有极大可能是忌惮猫妖的存在。
可再次想起猫妖曾指着任雪珍背后的鬼魂,扬言要吃了它。安博明的平静被隐隐的担忧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