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不得好死!”声音空灵,清澈动听。
怎么会有厉鬼下个诅咒都是软绵绵的,一芯听着这声音心里就软了,哪还舍得下什么狠手,帝君只能看着他左闪右躲就是不出击,两人亦步亦趋地玩着追逐游戏。帝君的脾性尤其好,现下却不怎么有耐心,从乱圈中将一芯拉过身后,对着那厉鬼额上捏诀点了一通,才回头问道:“好玩?”
一芯摇摇头:“累。”
帝君对厉鬼使了一个定身术,在耳旁念了一通诀语,那厉鬼双目无神,直视前方,似是自言自语般。
“展家,不得好死,男人,不得好死。”
一芯好奇,这女子怎么跟展家扯上关系的,多大仇怨,将人家的展家坟冢挖了个遍,大大小小一百来个,一个都没放过。
“你跟展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挖人祖坟?”
那女子红瞳怒睁,恶狠狠骂道:“展德海,不得好死!”
她极其震动,上下起伏着,狠狠冲撞着周围,似要找个人泄愤一般,但苦于无法突围,极凄厉地溢出几声吼叫,一芯见状摸了摸她的头顶,厉鬼稍有安抚。
一芯继续问道:“那你是谁?”
那女子低着头苦思冥想,许久才回道:“忘记了。”
“姑娘芳龄几许?家中可还有高堂?有无兄弟姊妹?有无婚约在身?”一芯非常诚恳地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这问题怎么问都像是在求亲,帝君坚持在一旁默不作声。
厉鬼神思缥缈,从怀中取出那把折扇摩挲着,一个问题都没回答上来,自言自语道:“婚约……我……我忘记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
“展德海,不得好死!男人,不得好死!”
这位厉鬼反反复复都是这两句话。
“想来已成厉鬼许久,戾气太重,记不清自己的名字,反而只记得仇人的名字。”帝君终于出声打断,“厉鬼不似妖,不可直接收复,只能化解其仇怨,再送入地府轮回。”
“那……怎么化解呀?”
“知其过往,才可舒而化之。”
女人果然是女人,即便是一个鬼,也不忘了自己是只女鬼,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是一芯掌下的小绵羊,也不知是哪句惹了她,忽然目露凶光,指尖厉甲疯长,口中尖尖獠牙,长空嘶鸣,冲破帝君的仙术,那座“小尸山”大大小小的残肢似听她呼唤,全都赋了生命般直向二人面门飞奔而来。
帝君,你说得没错,她真的是个厉鬼。
还是个能冲破你的定术、不受你安抚的厉鬼。
谁能告诉他,这些展家祖先身上卸下来的残肢断臂,飞到他面前时,他是打还是不打?
第三十六章
光看帝君也是左闪右躲的,本想捏个诀将它们齐齐灭了的一芯便知这展家祖先的残肢断臂恐怕是碰不得。残肢断臂本是哀怨遍地,若将它们齐齐灭了,恐怕比这女鬼还要厉。
灭也灭不得,打也打不得,这可有些为难了。
更为严重的是,厉鬼如此凌厉的愤怒,尽管一芯已极力控制,仍不可避免地沾染些许,极重的怨气压得一芯快要窒息,浑身气血翻腾,一芯拼着最后的理智,扔了一条直逼面前已干瘪瘪的手臂,钻进方才帝君为展安筠划的那处结界。
正想好好歇息安抚自身,顺带观赏帝君如何摆脱困境,然而,一芯却眼睁睁地看着长卷厉甲穿过结界,脖子一紧,厉鬼竟将他拎小鸡一样提了出去,左手往他胸前一抓,五道血痕现胸膛。
哇,真是好怕怕。
这可是你自己招惹的,忍他娘的忍。
本已平息的狂风四起,金黄青光卷起一堆残枝落叶,一芯飞旋向上,拂袖将那堆与帝君周旋的残肢断臂通通卷到一处,丢在展安筠的结界内。
“如若你现下伤了她,遭殃的可是村民,她将难以轮回,在这吸人精魄,祸害人间。”
“知道了知道了。”
一芯随口应了两声,心无旁骛,魔气四溢,金黄青光被一股黑雾笼罩,只觉身形敏捷,身手灵活,寒气直逼四周,花花草草全结了冰霜。
趁厉鬼冻得迟缓,迅疾提着她的脖子往地上空棺材扔去,那厉鬼被扔得极其愤怒,尖尖獠牙直接上口。
一芯满头大汗,侧头险险躲过,目光霎时凶狠,厉鬼抓了个空,一芯毫不怜香惜玉地一踢得她乖乖躺里,她的愤怒压得一芯几近窒息,见状,帝君轻声哼唱安神,一芯随之附和,厉鬼也被那歌声吸引了去,渐渐地又化作小绵羊的模样,眉目含情,好似一芯是他的如意郎君一般。
“啪”的一声,一芯将那棺材板盖上,仅剩的魔气依着零碎的记忆划上魔界咒语,魔气散尽后,他一屁股坐在棺材上,摇着方才从厉鬼怀里抢出的折扇,喘气道:“你可别出来了,累死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