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翎枫紧张兮兮地望了眼林则仕,对着王一新摇摇头,接着一屁股坐到盆里,舒服地哈气。
“你说怎么一回事,我会给你做主。”
小翎枫依旧对着林则仕摇摇头,泡了一会儿水,王一新怕他着凉,便给他穿上衣裳。他将小翎枫放在床上,两人闹作一团,王一新悄悄在他耳边说道:“你悄悄告诉我谁打的你。”
小翎枫犹豫了一下,低下头用他自以为足够小的声音,抓着王一新的耳朵说道:“大少爷我打架,他打输了,就哭,然后有个很凶的女人,那些人,打我。用那么粗那么粗的棍子。”他比了一个夸张的动作,“那些人打我,大少爷在一旁拍手,我很生气,打他,他又输了,那些人又打我。”
“真是岂有此理!”
两人都被林则仕吓了一跳,王一新以为他要责怪小翎枫,连忙把小翎枫护在怀里。
第十七章
林则仕却似乎没有怪罪的意思,收了满身的怒气将两人塞进被窝里,望着满是稻草的上顶,睁眼思绪难明。
待小狗蛋熟睡后,王一新才敢轻声道:“小狗蛋经验不足没被打过,身小经不起你些粗棍子,他不好是我管教无方,你要怪便怪我罢。”
“自然是怪你。”
王一新听了也不恼,笑嘻嘻地絮絮叨叨地念道:“他在碧落山上长大,没个人教他那些你所谓的礼仪廉耻,又跟了我这么个俗人,一时之间亦是好不了,狗蛋那身子骨,就你家那大棍子,用不了两下,一拍就散,便也跟我一道下……。”
下黄泉了。
王一新庆幸自己及时地将这几个字烂在心里,却只听林则仕轻蔑打断道:“你对自己倒是了解得很透彻。”
王一新瞬时没了言语,便知今夜之事应只是他一时兴起,只沮丧了片刻,一鼓作气半个身体挂在林则仕身上,在他耳边念叨个没完,像是要把自己身后事都交待尽了。
他忽然感到林则仕拂手想要将他推开。
他只好更用力地拥着,再无言语。
待他再次迷糊中醒来,方想收紧被褥让自己暖和些,睁眼惊见穿戴一新的小翎枫和林则仕,两人在唯二的两张破烂木椅上安定坐着等待自己醒来的模样,立时清醒了大半。
小翎枫率先跳下来,爬去床上趴在王一新身上,咧开嘴开心道:“新哥,怎么才醒呀!爹爹他说……”
小翎枫话说一半,林则仕边说边扔了几件衣物到床上。
“我到江南米铺有要事处理,你和翎枫与我一道同去。”
王一新抱着小翎枫堪堪坐起身,心中有些欣喜,又有些惆怅,床上的衣物摸上质感极好,想必也是上好的布料所制,王一新侧脸低声问小翎枫:“小狗蛋,我可是仍在梦境中?”
小翎枫没好气掐了一道王一新:“新哥,爹爹与我等候你多时。”
王一新这才将这上好的绸缎穿在身上,果然是比粗布麻衣舒适些。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此番仅有我们三人吗?”
“还有两三个仆人。”王一新定了下心,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大概便是府中那位妾与两个儿子都不同去。林则仕上前替他整理好衣襟后,一位仆人见状递上木梳,林则仕顺势替他梳理乱七八糟的头发,绾上整洁的发髻。
我真的不是在梦境中? 王一新瞪大着双眸拍拍自己的脸,如若不是在梦境中,那难道是我已死去在这地狱中看见的幻象?小柿子今日来得太不同寻常,无论哪一个动作哪一个言语,都是不同寻常的啊。
林则仕牵着小翎枫走到马车旁,回头瞧着还楞在原地的王一新。
“杵在那儿做什么?你已耽搁半日,还要再愣个半日吗?”
王一新如梦初醒,连忙锁上这小茅房的门,又传来一阵声音:“你且放心好了,你这处地方无甚值钱物件,无人会来。”
王一新嘟囔道:“于你是不甚值钱,于我可是无价之宝,这可是我亲手建造。”
林则仕亲自扶他上了马车,而后他便阖目而栖,他倒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惹得狭小的空间内余下两人局促不安,但小翎枫年纪尚小,经过沸沸嚷嚷的集市时,打开一方门帘窥得外头如此热闹,他拉拉王一新的衣襟,让他一道看这方热闹。
真是傻孩子。往日哪回下山没陪他停步注目,可小翎枫每次瞧见都如同第一次瞧见似的,很是欣喜。
两人趴在门帘上一动不动地瞧着外头,正巧还有人叫卖小翎枫最喜欢的冰糖葫芦,小翎枫口水潺潺地盯着那冰糖葫芦似是越走越远,可碍于林则仕在,他不好和王一新胡闹。当爹的还不知儿心思?王一新转身替林则仕按了几肩头,替他揉了揉穴位,终于开口道,“给我几文钱,”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在同德堂尚有工钱未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