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主人...”
“你洗,”
惊慌中的柳承午连跪下请罪都没来得及做,就叫主人轻飘飘的两个字堵了回去,被弄脏了衣服的那位毫不介意地将凄惨躺在墨迹里的毛笔捡出来,用布把笔管部分仔细擦干净了,才不容分说的重新塞回那人手里,
“多洗几次,洗干净了再还给我,要是洗不干净,”
柳承午等着主人说出洗不干净就领罚之类的话,却不想话锋一转,竟是吩咐了句洗不干净就替他丢掉。
柳承午愕然,但见他的主人只是理所当然的再次摆正他握笔的姿势,只得顺从地应是,心口处却紧的愈发厉害。
那是主人的衣裳,又是被他弄上的墨汁,便是要在溪边洗上一两个时辰,也必定要完全弄干净才行,而这事若主人不问,他自不会多嘴去说,柳承午早就习惯了不为自己做过或要做的事去请求辩解,可他现在却觉得害怕。
从前在王爷手下的时候,总是一连串规矩左右束缚着,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就和划了条线一般清楚,然而他现在的主人不是这样。
最初虽然说按他的习惯来,但柳栐言并没有确切立过任何一条规矩,从认其为主之后到现在更是没处过一次罚。
就是因为如此,柳承午才前所未有的感到不安。
他的主人太过温柔,便是拿他试药,也带着他从前未得过的关心,而那些原本足以令他生不如死的过错,大多都轻易就被放过,其间有些被挑出来,得的惩罚也算不上什么,反而像是在逗弄他似得。
他摸不出怎样才会惹主人真正生气,对主人的逆鳞更是一无所知,一想到自己可能在什么时候触上主人的死线,柳承午胸口里就像悬在半空般发虚。
他如同站在悬崖尖上。
许是总得主人温待,本应除了服从什么都不想的柳承午竟心生奢望,逾越到不愿见主人盛怒的样子。
不论何时都透着些温和的眸子若冰凉寒冷的看着他,柳承午光是想到如此,便觉得比从前熬的那些刑罚还要痛苦不堪,他不怕受罚,再狠的处置他都不会说出一句求饶的话来,他只是不愿见主人生气。
他害怕见主人生气。
柳栐言不知那人心中所想,自顾自替人摆正好提笔的姿势后就将他重新推到纸页前,柳承午余光捉见被主人挪至旁边的一小叠纸页,除掉最上边直接被溅满墨的,底下还被透了几张去,薄薄的几页纸合在一起散在那,压的他有些坐立不安,
“主人,请让属下换了木枝再...”
“闭嘴画。”
柳承午在呵斥下停住,但又下不定决心把扣在手里的毛笔点下去,柳栐言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落笔,只得从沾了黑墨的纸里挑一张出来铺平。
“现在可以画了?”
“主人...”
“动笔。”
两个字决然的落下来,柳承午终于不敢再耽搁,隐下情绪将笔尖点在纸上,牵动着把刻在记忆里的样子描下来。他不识字,自然不知道偏旁部首,因而这味由两个字组成的药材名被他当成一样东西来写,合在一起从上往下画,顺序毫无章法,只是一道一道的添接起来,柳栐言看他衡量着距离似得空开横竖撇捺之间的间隔,一时有些百感交集。
要说医生放在常人眼里,别的不说,这一手草书就该和职业天赋似得溜顺,然而柳栐言却没学到这能力,他初习文字是在孤儿院里一位老师的指导下进行,那位老师写的字算不上有多好看,但却极整齐端正,连带着让柳栐言也被从小影响了框架,其它的可以不管,但端正这一原则必须要在。
而柳承午按着他的字做底来记,一板一眼画出来的东西竟带着些柳栐言本人字迹的影子,连带那些收尾部分的小习惯都被仔细记下,小心翼翼的描画在记忆中的位置上。
第24章
等他终于弄好,又认真对了一遍,才谨慎地向主人请示,那两个笔划不多的字虽笔触生硬的要命,但模仿了柳栐言的字迹,再加上斟酌过每次下笔的位置,如果仅看成品,绝不会有人意识到这并不是正序写出来的。
柳栐言把那人握着的笔换到自己手里,在两个字中间划下一道竖线,分开来指着告诉他是什么字,柳承午想到自己方才合在一起画,便把头埋下去,一副知错的样子,倒让柳栐言顺势揉了揉脑袋,
“没责怪你的意思,好好记。”
那人就应着坐正,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的笔迹不放,像是移开一些就会忘似得,柳栐言虚画着教他笔画顺序,讲完了见那人全心投进去的记的认真,便动了教他慢慢把通用字认全的念头,因着平日里还有让人跟着学医理,正好可以借着药材名做这事,不过在认其它字之前,有两样却得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