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来外面撑着的都是那副和蔼亲和的模样,并不曾露出马脚。细细追问我这些日子的行踪,又问我下月想要去哪里玩儿想做什么任务,他好叫人分派。”
江阔:“楚师父当时没有给你留话吗?”
莫问期也不清楚,或许早就被柳无眠毁去了,也可能事发突然没来得及。
莫问期:“大约过了两个月,我发觉柳无眠手下那些弟子看我的眼神不大对劲儿,再后来便是在一次任务里,竟有弟子暗中对我下手。”
钓鱼不成便毁弯钩,还真是心黑手狠。
江阔知道那种被蒙在鼓里,四面楚歌的感觉,生出些心疼来握住莫问期的手。
“也就是那时候,我察觉不对,跑了出来开始打探师父的消息。而不久之后,十二楼发出的杀令上便是我的名字。”
一前一后,莫问期逃离,江阔入楼,还真的是只差了这么两三个月。
江阔问他杀令是何种情形,莫问期想了想道:“就是夏日的蚊虫,时时烦扰,围追堵截。”
江阔忍不住笑了一声:“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江湖杀令便是整个江湖围堵一个人,绿林浪子认钱不认人,何况还有十二楼在上面施压。即便还有一二亲友,此时也大多束手无策,更别提施以援手。他知道,莫问期说这话一半是傲气,一半是想宽他的心。
交握的手搁在膝盖上,江阔摸索着他的手腕,想起那道深深的疤。
“可以讲讲这道疤吗?”
用剑的人被废了手腕,必然也是被逼到绝境,江阔想知道莫问期曾吃过的苦。
“你我都成过亲结了发,我的事你都可以问都应该知道。”莫问期伸手露出那道疤痕给江阔看,“这道疤是我生平吃过第二大的亏。”
江阔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个亏更大的,莫问期伸手拿过无名剑,铃声轻响,他道:“这个铃铛是第一大的亏。”
“我自小学剑,师父虽是逍遥无羁的性子,但恪守善恶黑白之分。他教我,剑道之精妙在于变幻莫测,诡谲游离,但剑道之本在于守住本心。心不变,剑招会输,剑心却不会输。”
“这个铃铛是个六岁小姑娘的,她在我眼前被十二楼长老所杀。那年,我被十二楼的人围追堵截,受了伤,夜里被一户农户救下。农户有个女儿,胆子很大,也不怕我身上的血,反倒来给我送水喝。我在那农户家里躲了两日,小姑娘每日都围着我转。一日她拿着糖葫芦回来,说是有人在外面打听我,我知道是十二楼的人找了过来,拿了剑就要走。”
江阔叹了一口气,猜到了一些:“孩子心性单纯,只怕已经被十二楼的人骗了,用一串糖葫芦。”
莫问期苦笑了一声:“你猜的对。待我出门,十二楼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那个农户被他们杀了。小姑娘吓得瘫软在地,我抱起她就往外面冲。”
一个带着伤的人又要护着怀里的孩子,哪里能突破重围。
最后,他被迫放下那个孩子,叮嘱她好好在身后待着,绝不能上前。
“我打伤了黄钟和南吕,和两个长老缠斗,打斗中一名长老为叫我分神,朝那孩子发射暗器。”
高手过招,需时时注意小心,半点分心都将会是致命的。江阔听到这里,几乎已经猜到结局,莫问期必然分心去护那孩子,可最终只怕是两败俱伤。
江阔心中翻腾,更紧地握住莫问期的手。
莫问期却像是没有察觉,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那个小铃铛:“我没能救下她,后来虽杀了长老,但也在我分心的瞬间被另一名长老废了右腕。我不知自己是输在剑心还是输在剑招,最后也只是留下这个小铃铛,葬了那对父女。”
江阔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问:“是金陵城外吗?”
莫问期点点头。
那对父女的房子就是金陵城外那破败的小屋。因为心里有愧,所以家财万贯的莫问期挑了这么一个地方隐居,从此游离莫测的无名剑出招便是招招有声,每一次拔剑出鞘,都是莫问期对剑心的反省。
江阔伸手抱住他,没有说什么,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背。
第39章 秘辛
明月十二楼楼主失踪的第二个月,金陵分舵闹过一遭,险些将春宵阁的门路尽数毁去。
据说是趁着朝中官员宴请,又是放火又是劫杀,闹得很大。最后查出来却是分舵的舵主想要趁着内乱霸了金陵的渡口,借此占据金陵到杭州的水路,扩张势力。
南吕收到消息时,正召集众人议事。他放下密信,一脸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朝底下众人看了许久才开口。
“金陵起乱,春宵阁的船险些尽数烧毁,渡口生变。分舵主趁乱逃离,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