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这骨头啊。”待裴霄带人离开后,叶清慢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一身骨头随着动作咯咯作响。
“你一天睡六个时辰,筋骨都懒了。”叶麾老脸一沉,飞起一脚,“滚去练功。”
叶清轻飘飘一闪身,躲过了自家老爹的暴力行为,“爹,儿子这伤还没好呢,您再慈祥两天呗。”
叶麾啧了一声,“你过来,说说那夜除夕宴你们都聊什么?”叶清七岁就离开了京都,十年不曾归京,若是要认识三皇子,就只能是那天的除夕夜宴了。
叶清闻言,也不皮了,将那日圣上与叶麾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尤其是太子和三皇子言语间暗戳戳的硝烟,还有裴霄的自来熟。
自来熟?叶麾愈加疑惑了,自己虽常年在外,但根据京中传来的消息看,这个三皇子为人孤僻,近几年虽做出了些功绩,但行事桀骜,怎么看都不是自来熟的人。但今日上门,叶麾观其言语算得上温和,不知是传言不实,还是……有意拉拢?
叶麾有些担心,“清儿啊,不管这几个皇子怎么折腾,只一点你不能忘,叶家手握重兵,绝对不能有任何倾向。”
叶清明白父亲的担忧,“放心吧爹,儿子省的。”
这边裴霄出了叶府,便进了京都繁华区的一处茶楼,名曰梧桐斋。
“卢相。”裴霄进了雅阁,冲着主位上坐着的卢怀仁点了点头。
“三殿下。”卢怀仁拱了拱手,并未起身,眼神也一直未离开桌上的棋盘。
裴霄好似没看见卢怀仁的无礼,走上前执起白子,略加思索,轻置在了棋盘上。
“哈哈哈,好棋。”卢怀仁抚须拍掌。
裴霄勾了勾嘴角,掸袍落座,“卢相邀我至此,可有要事?”
“虎啸骑重启,圣上让把你与叶家那小子放在一起,除了想让几位殿下相互牵制外,更不失为一种试探。”卢怀仁抿了口茶,“该怎么做,应当不用我再教你了。”
“自然。”裴霄垂眸,看不清神色。
卢怀仁习惯了裴霄的冷淡性子,心底嗤笑,放下茶杯,起身出门,临走前施施然乜眼道:“所以像今日去叶府这种上赶着的买卖,日后就不要做了。”
裴霄剑眉骤蹙,听见雅阁们关上后,手上一用力,茶杯便碎成了几瓣。从叶府到茶楼不过两刻钟功夫,消息便传到他卢怀仁耳朵里了,看来这老匹夫果然在自己身边里安插了他的人。
一直守在门口的侍卫离州闻声而入,“殿下。”
“无妨,叫人上盘桂花糕来。”裴霄从怀中抽出一条微微泛白的帕巾,拇指摩挲着上面的绣图。
离州下去安排,不一会儿,便带着一盘精致的糕点回来了。看出自家主子不想让人打扰,只把糕点放下,便回了门口守着。
裴霄捻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桂花的香气沁入舌尖,神色稍缓,眼神还流连在帕巾上绣的素光二字上。经年累月,指尖摩挲,原本鲜亮的绣图早已退了色。
一别十年,当年那个蹲在墙角偷吃脏馒头的小男孩为了摆脱受人欺凌的命运,甘愿成为右相卢怀仁的傀儡,受其挟制。一日日的无边怨念,一年年的忍辱负重,他终于重回了皇帝的视野,走上了朝堂。
自裴霄母妃宜妃自戕后,宫中上下对他这个三皇子避之不及。人人都说宜妃在陛下登基前两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变得极其易怒,时而神志不清,疯疯癫癫。陛下仁慈,念在其养育了皇子,还是给封了妃,只是往日恩宠不在,徒留虚位罢了。
后昭德帝春日登基,宜妃秋日便一尺白绫吊死了自己。宜妃自戕后,皇帝更是连着这个儿子都不愿再见。
那些年月,裴霄过的凄惨。一国皇子,受尽白眼。宫里人知道裴霄不受皇帝待见,只在穿戴上给裴霄做做样子,免得落人话柄。每日吃食,炭火份例则是能扣就扣,若不是还有母妃留下的福安公公周旋,帮他偷来柴火和其他宫做下的吃食,怕是早就冷死或饿死在深宫中了。
裴霄阖上眼,记忆中裹成团子的小叶清和如今风光霁月的少年郎交错重叠。还有那个夜晚,骤然照进他黑暗世界的一道月光……至清至澈,荡涤心神。
终于到了初八,叶清换上赤色饕餮窄袖纹圆领袍,披起银白底如意纹大氅,一头青丝被红玉缠金冠高高束成马尾,弯刀入鞘,只能看见镶着红色东珠的银柄和绕着云纹银线的珍珠软鱼皮刀鞘。
京都街道辰时后不得纵马,叶清踩着卯时三刻便带着坐骑乌云,赶往京郊虎啸骑驻地。清晨人少,乌云又在府里拘了太久,一出府门便撒开了腿。片刻,就到了京都南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