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愈跪在那里仍是低头不语,只微颤的身体和紧握的拳头多少泄露了他的心绪。沈夫人见此,只得无奈摇头,长叹一声:
“阿愈,一年为限,你好自为之——”
“老三,父皇已经允我下月开拔离京,你好自为之。”
“你!”
元文昌万万没料到,自己深思熟虑两日,来找元破军商议,竟然得到这样的答复。他先劝道:“你忘了之前是怎么说的了?如果父…如果他有心,你我都跑不掉,你还这个时候去南边?莫不如那你我联手。你放心,我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想保命而已。”
元破军胡子拉碴,眼眶深陷,他苦笑摇头,“你母妃深得宠爱,他一向对你偏疼几分,想来老二是把他气得狠了才……南边外敌虎视眈眈,所幸我在这方面还有点用,暂且避一避他的火气。”
“大哥糊涂啊!你人在京外出点什么事说不清的,一味躲避如何是办法?”元文昌苦口婆心,“你有兵权,我这边母妃也还算给力,我们至少先保全自己,再规劝父皇不迟。”
“你该知道,以父皇的脾气,要动手不会等现在,怎么……我看你如此着急?”
元文昌未料到元破军突然有此一问,一时支支吾吾起来,“我急吗?我…我不急,可能…可能我见识少,那天听大哥一说,着实有些慌张……那按你的意思,父皇…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元破军没再多说什么,帝心难测。但元文昌与他不同,可以说自出生起,元文昌就受尽宠爱,鸿阳帝于他也算是个慈父,二人如何比得?元文昌再三琢磨,又游移不定起来,一咬牙还是匆匆告辞入宫去了。
“糊涂!”
一个清脆的耳光扇到元文昌脸上,把他给打懵了。他自小被父皇母妃宠爱,乃是天之骄子,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挨打,贵妃这一巴掌丝毫没有留手,震得他半边脸都丝丝发麻。
贵妃气得一只手抖个不停,“本宫有没有说过要小心女人,嗯?私通后妃,你这是作得什么死!还让丽嫔那小蹄子把你搅和到这一滩污泥里!”
元司空在自己母亲面前才流露了真实的心情,哆哆嗦嗦抖个不停,稳了半天才哭丧着脸哀求道:“母妃,丽嫔已死,您得帮帮我!”
贵妃来回踱步,元司空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稍慢一步便正好与回身的贵妃撞个正着。贵妃瞧着这个儿子,心中焦灼不定,半天才算下定决心,与元文昌耳语几句。
“什么?!”元文昌闻言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儿,“母妃,你疯了!”
“若不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何至于斯!老二死了老大要走,这不正是大好的机会,只要你父皇无法理事,儿子,至尊之位就是你的!”
元文昌下意识地摇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是…都是大哥猜测,我再…再求求父皇……”
贵妃反手又一个巴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又颓然坐下,“莫把你父皇想的太好,也怪我,只让你与他亲近,忘了提醒你,先君臣后父子,往日我总说老大蠢笨,如今看来,他至少比你更了解你们的父皇。也是,当年那事发生时,他已经大了,他见过你们的父皇为了皇位杀死自己的弟弟弟妇,自然也能想到,或许儿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不能舍弃的。”
元文昌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母妃,鸿阳帝是庶子,他们那一辈儿中活到成年的只有兄弟二人,贵妃口中的弟弟弟妇,乃是先皇嫡子,也是上一任的帝后——昭光帝元东羲,和他的皇后沈慈。
中州传承百年,兴盛强大,只是到上一代着实子嗣不丰,先太后二十九上方得了一个嫡子,便是昭光帝元东羲,那时鸿阳帝元丹灵已经六岁。后来元东羲为太子,元丹灵封王,二人先后娶妻,只是鸿阳帝的原配生产时难产而亡,而昭光帝的发妻沈氏也迟迟未孕。
彼时兄弟俩其实感情不错,元丹灵习武,元东羲善文,依着惯例元丹灵接过麒麟阁阁主之位,与六大派走的颇为亲近。但昭光帝认为中州武风不再侠义难存,麒麟阁和六大派尾大不掉,便有心要改革,崇文抑武,甚至计划裁撤麒麟阁。元丹灵在侍妾生下老大元破军和老二元司空之后续娶了秦老将军之女,也就是现在的皇后秦氏,与此同时,先皇后沈氏也有了身孕。
“你父皇当时正领着麒麟阁阁主一职,和不灭宗青城山海虹帮一群人打得火热,还差点纳了前任妩水宫宫主回来,怎么会同意这些?兄弟二人争执不断,臣子们也各执一词。”
鹤形的香炉中一缕轻烟从鹤喙中袅袅升起,掩的贵妃姣好的面容朦胧迷离,她轻轻抚摸着趴在膝头的儿子,给他讲述着当年的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