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来+番外(5)

作者:文字爱好者3 /凌鸾蝶笙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摘下藏在耳后的药丸,往手中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溶化的药液沾染发丝,发丝便坚硬得如银针一般,借着外头的微弱光亮,颤颤巍巍地往孔中探去。

镣铐未松懈半分,反而将他的血肉愈发箍紧,皮开肉绽,手腕上的伤口更深了几分,他抑制住腹中和手腕的双重痛意,终于明白展柏为何安心留他一人在此,专门为其而设的乌金铁链不是说说而已。

腹中的孩子转动着,仿佛要将他的胯骨踢碎,肚腹忽而变得坚硬,五脏六腑皆在焚烧,麻木地享受着他的活力,他抚摸着肚腹,满面歉意。

对不住,我出不去。

他满怀愧疚地安抚着微微的隆起,他低低地笑吟。这个孩子陪着自己过着一路逃亡的日子,一直以来都乖巧得很,从不轻易扰人。刚在他的肚腹驻扎时,沈清嘉和谢瑜正建立起不易的深情厚谊,齐霁几次话到嘴边,看着两人情意正浓,只默然转身,擦干净不知何时滴下的落红。

后来,肚腹顶出的弧度大了一些,他惆怅着该如何解释时,沈清嘉眼中无他,与谢瑜日日形影不离,他便单枪匹马,为他闯出一片天地。

在肚腹中的孩子,尚未得到爱护,便已尝试过被人追杀的滋味,他那时正遇强敌,右手受了重伤,被刀砍中的部位深可见骨,只好在潮湿的洞中躲藏整整半月,饮着滴落石崖边上的露水,吃下墙角处深绿的杂草,紧了又紧鲜血浸湿的行止剑,时刻警惕着洞边的动静。

他以为一辈子再也不能持剑,等他找了根树枝撑着回去时,沈清嘉的身旁是不染纤尘的谢瑜,他望着自己鲜血沾染的白衣,对比鲜明。

沈清嘉挡在谢瑜身前,不让他看见这等污秽的场景。

空洞的眼神抽干了气力,行至剑滚落在地上,挣扎着发出剑鸣。

目光暗淡些许,他想了想,下定了决心,咬破藏在指甲缝里的幽澜。

幽澜是近两年暗楼新制秘药,如他咬破幽澜,便有寻蝶引路——这是向沈清嘉求救的信号,可他从未用过。

一场期待,终成空。

天渐渐地添了一层薄雾,眼前又暗了几片。

恐惧早已在刺客的生命中剔除,他从未惧怕过什么,从未。

刀尖剑下,血污满地,伤痕累累,锋利的刃边刺破他的身体,毒药穿喉而过溢出血滴,却磨不破沈清嘉在他面前的身影,只要沈清嘉还在,他便无所畏惧。

他从前说过,等你这次任务完成,我便带你去摘星楼看月色无边,缀满的星星恍如满天琉璃。

他说要带他到海涯林,看林木植根于水,沉甸甸的柿子挂在海面,他说那里海天一线,筑屋海边,浅蓝海莉,清香扑鼻。

可他没等到摘星楼的琉璃星光,也没等到海涯林的海天一线,如谪仙般的谢瑜出现在沈清嘉的世界,从此他的眼中再无齐霁。

沈清嘉不会让脱于凡世的谢瑜冲在面前,不会让他的白衣沾染污点,舍不得让他留下一点伤痛的痕迹。

有时沈清嘉醉酒后寻他消遣,贯穿着他的身心,齐霁忍着毫不怜惜的驰骋,斗胆问了一句,“谢小公子,可有我伺候得舒服?”

沈清嘉只是咬着他的耳垂,更加用力。

“你用着我,却又去找他,你与他亲密之时,会不会叫错我的名字?”

沈清嘉俯下身,目光清明,“不会。”

“你们不同。”

齐霁冷笑一声,继续承受他的不含怜惜。

不同,当然不同。

他是纯白无暇的天边月,我是污秽不堪的地下泥。

从金陵营踩着尸体活着出来的人,没有光明。

第四章

夜风习习,烟雨濛濛。

连月色也渐渐暗去,大风刮过,竹叶林中飒飒作响,雨点敲打着屋檐,坠成雨帘,密密地砸在屋外的青石板,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腹部的疼痛愈来愈密集,齐霁的安抚没有任何作用,孩子是个急性子,一刻也等不住,迫不及待地要出来。

他止不住愈淌愈欢快的鲜红,亦止不住愈来愈彻骨的寒意,只是窗外的雨滴淅淅沥沥,让人忍不住侧眸望去,堪堪一眼,便心神往之。

于是他恍若忘了脚腕上的枷锁,捧着下坠成水滴状的肚腹,咽了咽喉中的腥甜,颤颤巍巍地举起行止剑,一步一步走到窗边,泥土的芳香让人流连。

他扔了剑,闭上眼。

细密的雨丝随风扬起,温柔地抚摸着他的眉眼,如初遇时的细雨绵绵。

那时他不过九岁,父亲被奸人所害失了性命,母亲为留住清白自刎,留下孤苦伶仃的他守灵。亲戚唯恐此事惹祸上身,哄骗着将他送上一辆马车,马夫在荒山野岭中扔下他,于是被丢弃时急促的马蹄声响彻他往后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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