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经凌晨三点多钟。
李木匠昏昏欲睡守在床前,听见房门响动,立马抬头询问:“办好了?”
厉海和戴齐天一个掩门、一个上锁,然后一起对李木匠点头:“现在做什么?”
李木匠揉搓面孔提神,同时起身回地当间盘腿坐下来,再次施法「走阴」。
厉海和戴齐天则快步至床前查看霍振庭情况。
霍振庭先头还能念叨五个字:老公回来了。
此时只剩下两个字:“老公……老公……”
眼睛依旧瞪老大,眼角内侧布满血丝,颇为骇人。
戴齐天咂舌:“啧啧,他不累吗?咋不睡一会呢?”
李木匠这次做法很快结束,他只是确认一下三缕幽魂是否就位。
所以戴齐天嘀咕出声后,立刻开口支应:“霍少爷本来就魂魄不齐么,如今残魂松动,情况就跟鬼魂的执念差不多;只有一个念头支撑,不晓得疲惫,等耗尽精神,阳气断绝,人就不行了。”
“啊?!”厉海惊呼:“那赶紧给他补魂呀!”
李木匠正从地上爬起来,边起身边支应:“是呀!这就补啊!”
说着已经开始从裤兜里往外掏东西,有黄纸、细铁钉、洋火柴。都是些看起来极普通的小玩意。
戴齐天看他摆地上的红白印花搪瓷脸盆,和扔在脸盆旁边的西餐厅传菜铃,心里忽然感觉不太踏实;抓住厉海胳膊急急摇晃两下,小声询问:“他行吗?”
“行行!”厉海笃定点头:“专业半仙。”
李木匠却很谦虚:“不不,专业木匠,业余半仙,懂一点玄学。”
“大哥,这种时候你别吓唬我啊!”厉二爷七尺男儿快被他玄学朋友气哭了。
李木匠叹气:“我不是吓唬你,是我也头回用这种以魂补魂的‘术’……现在去找我师父也来不及!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最好的结果是霍少爷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差一点的话……至少先把命保住。
不过以阴魂补阳魂,我有点担心他以后更招游魂野鬼亲近,往后您可得把人看紧点。”
厉海一琢磨,的确是这个道理,无论好懒先把庭庭的命保住,留得青山在,往后管他玄学还是科学,什么病都可以慢慢治。
“那就快点动手吧?”
“在动啊!”李木匠被催的有点烦躁,他从病床上取只空水杯,拿黄纸擦干净,然后晃晃水壶,确认里面有水。
最后挤开厉海,到床边拉起霍振庭一只手,拿细洋钉扎小傻子指尖。
扎出血,画符。
不过铁钉细小,扎了好几回才把花样繁索的符文写完。
厉海在一旁看得直心疼,可又不能出言阻挠。
戴齐天皱眉询问:“仙人,你这钉子有啥讲究?”
李木匠茫然反问:“啥讲究?”
“就是……必须用钉子取血吗?”戴齐天主要是觉得这件工具太过笨拙;如果用一把小刀,稍微划一下,应该能一次把画符的血量取足。
李木匠说:“嗯是个木匠,随手……有啥用啥。”
所以红线大部分时候只当墨线用,伏妖尺原本是勾线尺;先前他有个像模像样的黄铜引魂铃,如今也被更小巧轻便的西餐厅传菜铃取代。
戴齐天咂舌跺脚:“您倒是早说呀!这里是医院,我给你去借一把手术刀,能费多大事?”
李木匠被她气急败坏脸色吓一跳,连忙认错:“嗯晓得了……下,下回一定。”
也不知道这种事谁会盼着还有下回?
厉海拍戴齐天肩膀,示意她少讲废话,别耽误“大仙”做法。
李木匠把画好的黄纸血符塞水杯里,然后再次去地当间坐下按铃,开始今天第三次“走阴”。
这回是邀请三缕阴魂附到霍振庭的血符上去。
此时陈小芬的态度最为大义凛然;商翠娥则流连床前,久久凝视傻少爷:“孩子,真想再听你叫一次姨妈。”
屠惠心最难过,哭哭啼啼无法自已,万分不舍与霍振庭分离。
商翠娥安慰她,说等帮庭庭补上生魂,我们和他永远一体,再也不分开了,你不要伤心,你应该开心。
李木匠只旁观,不催促。事实上这就跟让鬼魂再“死”一次差不多。是“在一起”没错,但那时“她们”也已经不存在了。
人有情,鬼有义,舍魂取义之时,总得给人家一点时间,对牵挂的人和事情正经告别。
大约一刻钟后,互相牵扯的三缕幽魂先后挤进小水杯,消失在血符的纸面上。
李木匠这才起身,划洋火点燃符纸,等符纸成灰,往里兑半杯水晃匀,然后让厉海扶霍振庭起身,抠开他嘴巴给他灌符水。
霍振庭浑浑噩噩咽下半杯水,起初没啥变化,过一阵好像慢慢觉出困意,终于不再嘟嘟囔囔叫老公,眼皮也慢慢合起来,不知不觉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