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君戍故烟(89)

他有时候觉得江御很不讲道理,一根筋死拧不断,对他人的话置若罔闻,直到触及底线惹人生气。

他们隔的是那么的近,不及一尺远。江御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秀丽娇嫩的薄唇,微微翕动吐出字句,红透了的鼻尖湿润,倒像是他逼哭的。

江御自知态度欠缺,也不至于恶劣到把人弄哭,就事论事硬邦邦道:“我没有逼问你。”

干涩的嗓子发出极具颗粒感的声音,漂浮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味道,没有感情起伏的语调让人十分压抑。

“还给我。”林析沉颇为执拗地去拉他的手臂,小声道。

“你带刀做什么?”

他带刀做什么。

他绝对不会带刀为了杀人或者防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则是在神志不清楚的时候做保持清醒的利器。

钝口掩盖不住陈年血垢,哪怕它被江御日夜不停地藏在袖子下抚摸,血腥味还是经久弥新。

梦魇吗?他都会用刀刺向自己?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见没有拿走刀的希望,林析沉彻底闭上了眼睛,未置一词,背对着江御默默侧躺回去。

安神香很浓,低压压地萦绕四周充斥鼻腔。

在林析沉绝望地撤手之际,江御的视线一顿,忽然反扣住对方苍白消瘦的手,欺压而上,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口吻:“给我看看你的伤。”

陈述的语气已经替林析沉回答了。

被抓着的五指卷曲怪异,似乎是经不起一般的力道,又似乎是发自内心的颤栗,笨拙的顺从,却偏偏让人感觉到明显的惊愕害怕。

林析沉的声音埋在软枕,传了低低的呜咽,像是痛苦的啜泣。

江御反应过来,松了抓住他的手,明明没有用力。

寻常山野的木柱横亘在房梁之上,杂错相交,没有任何对称美,中央空洞洞的一片与他的眼神无二,除了望不到头的黑暗就是肆无忌惮倾巢出动的深邃幽冷。

令人窒息的气息,将那闲暇的暖阳也一并驱散掉。

林析沉冰冷的四肢僵硬,他也懒得动了,静静地接受所处的一切。

江御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把刀搁到一旁的案几上,拂袖合上木门离去。

林析沉憋闷的一口气在尘埃落定之时终于得到了舒展,可后面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占据余光的熟悉刀口挥之不去,鬼魅的血色浮涌眼眶,惊骇模糊的画面兀现,真真正正的不敢再睡了,紧绷着精神对着天花板发呆。

那刀究竟用来干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在无数个被梦魇的夜晚之后,他以为不至于走到用刀这一步的。

噩梦谁没做过啊,诸如离奇古怪脱离现实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循环的场景。那些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分清楚很难吗?

他自认为自控力不差,在进入噩梦时清楚地意识到是在做梦,于是每次都默念着分秒,期待着快点过去,过去就好了,就不会再有血漫皇城……

但是令他没有料到的,是每次夜晚惊醒时,身上自己糟蹋的斑驳痕迹。

迟早会自己玩疯,一个不小心走火入魔只怕后果不会是些小打小闹。

于是让工匠煅了把小刀,能在进入崎岖阴暗的前奏就扎醒自己,以免走到丧失神志的一步。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只是后来越发依赖。

依赖剧烈疼痛的刺激感官。

还是说他五感渐衰呢?

香薰袅袅不绝,诱惑着丝丝乏倦,眼皮跳了跳,林析沉被这征兆悸动了下。

不能睡!

林析沉奋力咬手腕,妄图换得点点清醒。

刀、对了、刀!

案几上的刀还在呢!

他如同扑向救命稻草一般去抓小刀,因为迫切竟把小案推翻,整个人翻滚下榻去,对于逐渐麻木僵硬的身体,吃疼一摔无甚感觉,他跪坐在地上,只知道唯有把刀刺入皮肉深刻骨髓才有作用。

慌不择路之中,终于摸稳刀柄,正欲胡乱刺向身体,手腕忽然被人扼制住,强劲的蛮力暂停了下一步动作。

林析沉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瞪过去,江御按住他的虎口让他保持这个手势,任凭林析沉用力扎刺也于事无补,紧接着就听对方的怒吼:“你在做什么!”

放大数十倍的声音轰鸣在耳廓,林析沉被逼急了,换了力的方向反刺向江御,犀利的目光伴随着整个身体把对方扑倒在地。

江御猝不及防地被他一弄,担心躲开摔着他又没再躲,后背抵在地面,在刀口即将刺向脖颈之际一只手拦住了。

奈何没有做准备,姿势很费力,而林析沉察觉到对方的吃力后施加双手于刀身,刺向脆弱的脖颈。

绯红的双目让江御看得背脊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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