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没从文前总知道吧?”
“去营地溜达,请旨去外地跑,平过反,守过城,还下过西洋,他爱睡懒觉,若是没有老爷子喊,早晨会磨蹭到巳时,中午再忙也会抽空睡个午觉……”许涧灵机一动,林析沉睡午觉的习惯到现在还保留着,“你想找他,中午去院子里练练剑啊,多刷刷脸,他看见了多少要指点几句。”
林向眸光闪过窃喜,却瞬间黯淡了下来,垂头闷闷不乐,“叔,我能行吗?”
“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许涧把屈起的脚抻直,“而且我觉得你有天赋,当年大人可不是从小习武,差不多同你一样的年纪才捡起武艺,不也是撑起了几万暗卫,虽然后来惨遭削减。”
林向歪头问:“那爹为什么转而学文呢?好不容易积累下的武脉兵权,几十年心血打水漂不心疼吗?”
许涧见番薯快烤糊了,本想刨出了,心绪一刹,手上便再没有动作,“他没告诉我。”
另一边。
江御又重整棋盘,途中,下人引来一名娇俏女子,正是林析沉送进宫中的青楼女子!
林析沉下巴快惊掉了,江御则风轻云淡地抬手继续落子下棋。
他疯了吗!
林向吹着番薯,许涧从怀里摸出一袋盐,撒了些在上面,“趁热吃。”
林向抹了把眼窝的灰,咧开一个笑,“叔,你技法熟练啊。”
“生活所迫。”许涧徒生沧桑,犹豫要不要告诉林向,他狂吃地瓜番薯的缘故,是因为林析沉的老师播种农田种多了,拉了几车送府上,不吃的话,坏掉可惜了。
林总指挥久久不能从中醒悟,以至于下得一手烂棋,江御微愠,“好好下。”
怎么可能好得下来!
他塞的是些什么!他不过见朝臣纷纷上奏,跟着聊表心意!
“皇上。”林析沉深知罪孽深重,如坐针毡,“您身份尊贵,私下寻欢作乐当我没说,但是纳妾选妃,需身世清明、德位相称。”
江御忽然打乱棋盘,语气淡淡,“怎么,总指挥亲自挑选的人品行不端?”
“一码归一码。”林析沉也不管棋盘,“传出去名声毁于一旦,得不偿失。”
“你不说我不说,毁什么?”
话音刚落,隔着香帘瞟出悠扬的琵琶声。
林析沉抿唇,江御将搁在棋盘下的画册拿出,一只手拉开,铺陈到地上,长度足够支撑它滚到床角。
画册上全是符合标准的女子,左下角注明身世背景。
江御垂眸,道:“总指挥眼光好,帮我选几个吧。”
“……”
林析沉无奈,果真凑上前,弯腰打探,眸光扫过,“论最好人选,通政司通政使家室显赫,为人正直,在学子面前很受爱戴。”
江御不答,林析沉重新打了番腹稿,继续道:“六部尚书待字金闺的好儿女不少,安插局势可以一纳。”
江御静默半晌,忽然道:“我是说,按照姿色,给个排序。”
他真看不出,画师画的都一个样,肤白貌美,笑靥如花,无意中手落在景添画像上,江御眉目微皱几分。
“难分伯仲。”林析沉干脆死心道:“既是礼部整理的人,怎会委屈皇上,若是喜欢,随便纳下便是。”
“哦。”江御面若秋水,转头吩咐钟攀道:“扶总指挥下去吧,天色已晚。”
稀里糊涂遭一下午罪,替他敷衍物色就走了?
江御纳闷:“不走你还想干什么?”
林总指挥连忙点头,火速逃离战场,钟攀追在后面要送他。
“公公,传唤我时好歹透露丝风声。”林析沉望着月色,心力交瘁。
钟攀愧色,道:“我怎知道,瞧皇上的架势,总指挥少跟皇上闹气啊。”
林析沉音高八度,叉腰怒道:“我跟他置气?”
钟攀梳理道:“您之前不但不上朝,还故意不入宫,这些也就算了,平白无故送什么烟花女子!”
林析沉心如死灰,“我送,你还真告知御前!我只当礼尚往来罢了,哪里知道闹出这般荒唐事。”
屋内,江御掀帘,美人姿色绝艳,仅覆一层蚕丝面料,音容如银玲,悦耳轻柔。
她连同十几个舞女全是林析沉随口一提,何嵩佑当即送的,想着不能把江御得罪狠了,府上尽是些鸡鸭鱼肉上不了台面,像样的谢礼又拿不出来,便转手送宫里打发去。
江御身侧压在拨步床沿半躺下,美人笑盈盈的,身体如水般探了来,顺着江御袖口摸索进他刚劲有力的手臂。
夜深,看不清他的面容。
“开刃了呢。”
黑暗中,一把崭新锋利的刀刃裸露在月光下。
江御执刀柄,面色平静,缓缓转动刀身,漠然地欣赏雪亮的新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