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君戍故烟(30)

他伸出指头卷着林向的头发玩,估计是没有精力,反而显得几分慵懒闲适,道:“嗯……以前有人苛待你吗?”

腿上的人闷闷说了什么林析沉没听见,但能感受到清晰的摇头动作。

现实恰恰相反,那段日子府中下人时常克扣他的吃食,一饿就是两三天,想出门总被守着不让出,有人来寻访自己就会被绑在柴房堵住嘴,直到人走。

有一次林向妄图踹开柴房的门,没有成功还让人狠狠打了一顿。

他不愿意告诉林析沉这些事。他总是很忙,清早起来很晚归家,有的时候根本不会回来,他将自己从污泥里拉了出来,不能让他分心。

林析沉展颜一笑,同时扼制住心尖上乱撞的小鹿,反正林向头背对着他也看不到他的神情,“不喜欢请的先生吗?”

林向趴着没做反应,估计是了。

“我以前也讨厌宫里的太傅。”林析沉发起牢骚,“常说我的字难看,但是他却肯为我写墨宝让我临摹,老一辈胶柱鼓瑟,又让我很不喜欢,总之那段时间痛并快乐着。你实在不想学也可以,随着许涧去营地看看日常行军操练,你再做决定。”

好比搬砖还是读书,只要脑子好使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林向察觉埋在人家身上不妥,讪讪地想从林析沉怀里出来,他盘坐在地上,脸上带着不明显的泪痕,方才的泪水连同鼻涕擦了林析沉一身,更加羞愧了。

林析沉悄悄把左手拢到衣袖下,右手把林向睡乱的头发别在耳后,红透了的鼻尖娇小可爱。

日头不早了,林析沉顺便帮林向扎了个马尾辫。

林向正襟危坐,眼睛盯着铜镜,镜子里面最多只能看见林析沉的衣领,林析沉反倒很是认真,这种程度比批公文还严肃谨慎了几分,压抑的气氛让林向如芒在背。

林析沉只会扎这种耐脏行动方便的辫子,因为他爹只会这一种,有的时候忙就直接高高冠起,很久没扎过带辫子了,还以为拖着“阵亡”的无名指,会弄得左支右拙。

他抿着唇,挽好马尾把双手搭在林向肩上,林向愣神迟迟没做出反应,林析沉微微欠身,俊美的脸闯入了那片狭小的视野,额间散碎的发丝撩动,时不时触摸到林向的脸颊。

“向家乃书香门第,向老前辈本人更是出口成章,我这是养了块木头吗?”林析沉微微偏头,看着铜镜里目光呆滞的林向。

声音紧跟着铜镜反射的画面,林向一惊,嘴唇翕动还未出声,便又见林析沉抬起手指往右下角指了指,“椅子,快抓掉皮了。”

那椅子被林向逮住一个小小的角扣出了块木板皮,凸起的刺头还挺尖锐的。

“我……其实很少能见他。”林向收回手,小声道。

林向一提,倒是让林析沉想起来这些琐事,他曾经登门拜访多次,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林向,出门相迎的总是几个大儿子,就算林向不是嫡子,林析沉来来回回打秋风好几次怎么可能连面都没见着。

除非身世难看,否则之后被周崇温安置在外,下人哪里敢阳奉阴违。

林析沉一哂,搭在林向肩上的手指有节律地敲击着,稳声道:“那伙人都死了,估计连宅院都烧成灰了,想去看看吗?”

林向倒抽一口凉气,蓦然回头,那双眼睛说话时连眨都不眨,“向老待我很好,所以我便待你好一些,只当还债。”

“我没受过他的恩泽,不敢承此情。”

“向家上下活人只有你一个,我往谁身上算?”

“……”

林析沉轻轻叹了口气,在林向耳边含糊道:“小闷葫芦,不经吓。”

说完便拂袖而去,而那轻柔的力道似乎仍压在肩上。

正当林向打算松口气,林析沉行至门边想起什么事情,转头道:“今天没有什么事,你随我进宫一趟。”

林向又没吭声,他进宫干什么,无官无职的。

远处,林析沉倚着门框,敲了敲木门,届时阳光正穿过屋檐照在他的侧脸,金色的光芒勾出清晰分明的下颌,他垂着眼皮,道:“看你。”

林向连忙点头,不多时,便听远处传来一声:“放心,只有我吃别人的份,除了龙椅上那位不好得罪,其余你尽管横着走。”

言罢,那里只剩下一抹映在地板的微光。

两鬓的辫子顺着额角往上,还留着淡淡的药香味。

刚刚走到庭院,许涧那厮竟然跟昨晚带队的暗卫总领凑一堆闲聊什么,闲聊就闲聊嘛,非得找一个小小角落,一副大声密谋的猥琐样。

林析沉看得眼睛生疼,清晨的雾气霭霭,鼻子痒痒打了一个喷嚏,许涧闻声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立马上去迎林析沉,将刚刚贡献情报的任总领甩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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