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君戍故烟(25)

因为他的位置昭示着天下文人的处境,清流攀附,风光霁月的舆论也跟着蔚然成风,众口铄金。

林析沉稳如磐石,不忙不迭道:“臣任总考官,春闱迫在眉睫,既是私相授受之流,臣有权厉行己责。”

“私相授受?敢问林总指挥,孙清仰所犯律法几何?”

伴随着郁丹抑扬顿挫的语气,江御提起了兴致,转头看向林析沉。

林析沉避重就轻,“孙清仰就职期间屡次朝夕令改调遣各地知州,每每抓住秋闱交替契机空隙入手,以至于不少举人进士强压不得晋升,甚至一官半职都无法觅得,郁尚书出自寒门,比我更加通透其中门道吧。”

林析沉这么一点,反而把火线往郁丹身上引,尝鼎一脔,他真的无门无派吗?

林析沉在抨击郁丹的同时,也做出一副为寒门遮风挡雨的意味。

孙清仰可以掉动地方官员,那么可以是谁给的权力,林析沉想把吏部上下连根拔起,看看蛀虫能有多少。

林析沉接着说,“一个小吏而已,不值一哂,会试仍可照常进行。”

眼看着林析沉抬手就想把此事翻过,刑部侍郎出列奏道:“虽是小官,但牵扯重大,理应多方求实,核对稽查。”

他的意思不过是怕林析沉一面之词,如果这么让暗卫全权负责,最后得出来的呈堂证供恐怕有待商榷。往深处想还有另一层意思——时时刻刻提醒龙椅上那位,林析沉只手遮天,快管不住了。

江御似是没有听出来后者深意,“没有牵扯到卖官鬻爵,平白权分三司小题大做。”

江御这话说得也不错,频繁调任是根据考察评分而定的,不能因此就断定别人的罪过,况且一件芝麻小事劳烦三司,岂不是自降身价。

吏部尚书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沉默是最明智的选择,至多挂上一个御下不严之名,祸从口出。他心里已经有杀人灭口的想法了,孙清仰不能留。

一旦发现自己有过参与,被林析沉盯上还能安安稳稳立足于朝野吗?

林析沉仿佛把吏部尚书的心思揣摩得纤毫毕现,不过他的目的并不是这个,“孙清仰不过小小主事,却居住着典雅华房,亭台楼阁装修华丽,甚至京城酒肆不少也是他开办经营,手底下进出银子格外大,臣请求协同户部严查此事。”

江御准了,底下的人为了谋求官职,金钱交易不可避免,届时吏部尚书只要一口咬定孙清仰私自篡改笺章,与他无关。

散朝后林析沉在军机处提笔批改案牍,气氛异常沉重,周崇温带头缄口,他立在林析沉面前,脸色难看。

林析沉笔一顿,周崇温往右挪了几步,他挡着光了。

不知道周崇温站了多久,直到林析沉把手上的那份文书拟好,才开口道:“周伯一把年纪了,站那么久对身体不好,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周崇温忙道不是,“此次是下官的错,审阅了错误的吏部考核评选。”

周崇温经手时给评分盖了红,林析沉没能过目,以至于没有文书呈到刑部那里,还好林析沉本来就任科举主考官,否则他随意拿人难以服众。

“周伯这么说生分了。”林析沉明显有送客的意思。

周崇温还想再言几句,户部侍郎前来与林析沉商谈孙清仰银钱流通的事情,周崇温只好告退。

户部侍郎叫秦淮,应该是郁丹带出来的学生,一脸书生气,长相有些年轻,估计是因今天早朝之事,对林析沉印象很不好。

林析沉在殿上指桑骂槐自家老师结党营私,实在可恨。

林析沉也没太在意秦淮的神色,略略扫过出入的户银,分门别类列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是个好手,带着笑意冷不防对上秦淮那张厌世脸,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他生出了爱才之心,丝毫不吝啬夸奖,“都说户账难对,你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短短一日不仅都悉数列了出来,还可以分析得入木三分,是块好料子啊。”

秦淮受宠若惊,他一路走过来非常不容易,每次遇到这种活都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让那些世家公子居了功,直到遇见郁丹,才得以崭露头角,很少有人直抒己见夸他。

一时的激动褪去,不免把林析沉的行为归结到故意套近乎的一类,但静心私下想想,林析沉套他近乎干什么。

秦淮立刻收敛原色,换作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

林析沉挺喜欢他的,顺带慰劳了几件小事叫他帮忙处理。

他在朝中做出一副跟郁丹针锋相对的场面其实芥蒂并不深,林析沉此举是肃清那些走歪门邪道而金榜题名的人,哪怕不高不低踩了脚郁丹,只是为了表明自我立场鲜明。之后春闱选上的寒门官员是不是多少得叫一声林析沉老师,林析沉这是想依附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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