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捅刀子的人,可是打你的人多了,怎么恨得过来。
江御会自责,总认为林析沉在骗他,每每耐不住追问的时候林析沉就不想再说了,可是江御太过偏执了,问不出话自己想入非非,惹得人生气。
“情爱之事哪有盖棺定论的话?”
由于捧着脸,说话十分含糊不清,林析沉去扒他的手,不知是不是江御故意屈腿,重心一下没能稳住,差点儿侧身摔下去,被他单手抓住腕子捞了上来。
江御手劲大,林析沉直接半扑了上去,活生生把他一个人给压倒,某人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甚至揪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提。
林析沉曾经试过江御的力气,没有想象中惊骇的爆发力,可不知为何,总是在交手中占下风,战败的果子不好吃。
不行,总指挥在暗处鼓了鼓士气,灵活地翻了个身,用了一道擒拿之术想反困住他,可惜多年没有磨刀,刀法锉顿,漏洞百出,一手好牌打得稀烂,难逃死摁床板的宿命。
林析沉只好使出杀手锏,装睡,装可怜。
趁着苗头干自己的时候生龙活虎,这下“一病不起”了,江御去挠他的后腰,林析沉颇不高兴,带着睡意道:“好困、别闹。”配上因不耐烦自然地埋头入枕的动作更具有说服力。
简而言之,好说歹说把江御给糊弄过去,临期许涧返京,林析沉寻思着包个酒楼聊聊天,溜达到繁华街市时,才猛然惊觉——财政大权旁落,自己府中支银子都要有凭据!
常在宫中大手大脚养尊处优,结果出了门寸步难行,林总指挥来回踱步,不肯向恶势力低头,远远望了眼北林,只好去打秋风了。
“北林地头不错,你既然得了我的好处,知道该怎么做吧?”
林析沉趴在后山山顶之上的围栏,这个角度可以轻松眺望整个狩猎场,移步之下便是例常操练行军的场地,全然尽收眼底。
“你喜欢北林吗?”
林析沉忽然问了一句。
他们之间一直聊的是利益关系网,还是第一次开口谈及“喜欢”。
他喜欢吗?
乔统领不自觉地扣紧了剑鞘,眼神飘忽不定。
乔谨川的进任本身就是个意外。
当初林析沉十几岁,非要闹着老爹让他出勤,半大的小孩子哪里敢让他去,正逢每年筛选暗卫人选,林羽气急了想打发人走,便让他去哪里看看。
那时候暗卫红极一时,哪里轮得到兵部拿乔,资格也是严苛,必须是正经军户,干干净净的履历才有资格。
林羽让他去看每年过筛的场景,其目的也是想告诉这个小孩子一个道理:为了你鞍前马后的军将尚且需要通过层层考验,你若是没有超于常人的能力,那就是德不配位,没有人会追随你,没有人会信服你。
小公子面不改色地注视着残酷的制度,始终缄口不言,寒冷的气息涌动在执行官背后,搞得老兵记录时,手竟控制不住抖动。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台下纷涌了很多人,而空缺位只有那么几个。
平民百姓占了大部分,因为相比考武状元,他们更加在意夺得暗卫资格。
名噪一时的开国护军,跟着先祖打的江山,真的论功行赏,这江山该是属于他们的。
乔谨川年轻气盛,五战三胜冲着榜首的位置拼命,却在最后遭人揭露,黑市伪造的户籍。
假做户籍别提在这里了,就是拿到官府,也够吃七八年牢饭的。
老兵忽然站起来,仿佛有活儿干了,清了清嗓子指挥周围的人将其拿下。
乔谨川只差一式就能同榜二竞争魁首,几番下来汗水濡湿了额角,他抹了一把汗,目光落在对面本应该同他较量的第二名身上。
那人玉面凛然,身着月白色的长衫,卸了刀剑,孑然一身地立在午阳下,除了一绺一绺黑青色的发丝挂在颊边,丝毫透露不出焦灼战况的痕迹。
他不想把榜首让给这个小白脸。
最后笔录上“乔谨川”三个字被划掉,落了一个清秀的“孟池渊”。
乔谨川被林析沉换了身份留在军中,磨砺了整整九年。
北林对于他的回忆太多太多了,他怀念的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埋藏在那里。
乔谨川最后付之一笑:“喜欢。”
林析沉却攀在栏杆上没有说话了。
他以前有想过该怎么使用乔谨川这把刀,该怎么把他捅进敌人的肺腑,永远也不拔出来的那种。
他从来就没有设想过放弃,可是现在倾听背后人的话,又酸了心肠。
林析沉拍了拍不断摸树枝而弄脏的手,点了点头,“喜欢就好。”
总指挥的背影沉落在这片柔美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