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君戍故烟(132)

“怎么了?”

江御轻轻拨过耳发,汤药出奇的效果好,往下的毒株也推淡了。

他自知,揉了揉厚被下的软腹,询问道:“不舒服吗?”

林析沉扭动了下,江御今晚是难得手脚安分,没有抱他。

“你的药咬肚子。”林析沉把头埋进枕中,揪着枕角忍受。

“我问过梁永琮有没有不扎针的法子,你若是受不了扎针,只余服药一种法子,这药副作用多,因人而异,倘使还不行,你便把梁永琮带上,让他来施针。”

“不要。不疼了。”

江御积了一腔酸楚,他知道林析沉不喜欢外人看他衣不蔽体,而自己上手扎针手法粗糙,不仅没有效果还直冒血珠。

不过,他或许能一头扎进经书去研读五内,做一个能转正的医师。

“我好冷啊。抱抱我吧。”

江御恍惚了下,他分明瞧见额间凝块的汗发,和指尖滑掠的汗液滚滚的里衣。

但他此刻什么也不知道,拥进衿帱去捂热滚烫的身体,林析沉很暖和,或者说,很容易被暖热。

久违的胸口挡在背后,散淡愁云迎接羲和,炼狱就此回归朝阳。

他只是带来了一个曾经从记忆里匆匆而去的美好,也是这一辈子永远无法忘怀的灿烂,从触不可及,到身临其境,再到刻骨铭心。

林析沉从来不敢奢求什么,给的有多么好,失去的时候就有多么痛彻心扉。

现在他有了强烈的贪欲,想永远把喜欢的东西留住,不想松手。

江御轻轻揉了揉裸露在夜风中的腕骨,把它捉回了被窝。

林析沉别过头,抓握十指竟然用不上力,那碗药从刚开始就褪他的力气。

沙哑的声音从枕头里陆陆续续传出:“以后不想喝这个东西了。”

浓汤很苦,久久飘荡在咽喉,浸润他的五脏六腑,从每一个皮层穿刺,毫无止境地啃咬烂在骨子里的脏东西,好比古话中说的脱胎换骨,不过为剥皮抽筋的正面说法。

贪恋一时间的快活,觉得麻烦不去处理它,等到它已经根深蒂固时,且不说不可能彻彻底底铲除,就连动摇根基,所付出的代价乃食之千百倍。

多少算个教训。

林析沉侧了身子,眼角红润,眯在夜中,江御心疼地附在肩颈,梁永琮寻了好久的药材煎制,一个疗程往六十天上数,不见得以后服下会轻松,只怕断了药适得其反,他就不该病急乱投医。

“待我找能根治的法子好不好。”江御鼻腔哽咽,语调放得太轻了,像是在依依不舍地挽留,等等他吧。

番邦人的毒哪里有解,只管制巫毒,谁去操心怎么救活想毒死的人。

但中原人总坚信万物相生相克,挥斥寥寥几笔佐证。

“扎针吊我月余的命,服药又能延长几天呢?”

林析沉仰了头,咽喉软骨随着津水吞咽上下滑动,整个人就像被拧干的巾帕,暴晒于烈阳,“安国动乱,北疆溃退也罢,人心不能散,文史敢再言其他细枝末节不要听,现下理应重整旗鼓,还有时间出召令,肃轻骑。”

江御默不作声听着,林析沉踩着空档又要说什么,倏然被堵住了嘴……

“我说过,千军万马不敌夫人心向我心,我不需要任何东西就能把那群夷人打回塔尔玛。”

“承将军清辉,此生魂渡苦海。”

第77章 “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翌日,林析沉迷迷瞪瞪坐了起来,整个身体都是软绵绵的,沐浴时,恨不得就这样泡死在浴盆里,鬼知道是何等坚强的意志支撑他爬出来。

又是那个词,身残志坚。

林析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宫女听见了拉扯屏风的声音,又等了一会儿,约莫应该沐完了浴,轻手轻脚端了碗粥汤,连同食案一齐摆到桌上。

林析沉盯着冒烟的米粥发呆,然后靠在床头继续咀嚼那四个字。

没琢磨出什么,殿门又被虚掩,江御挂了行服,林析沉瞟了一眼他不常穿的衣袍,心下悲叹,听着他的脚步声,道:“上早朝不带我?”

“你睡得好沉。叫不动。”江御见他穿得单薄,又捞了件风衣去裹上。

林析沉面无表情抬头看他,“你又掐我腰了。”

江御离衣的指顿了顿,继而又听见一段委屈的自语:“揉红了。”

“……”

“我喊你你都不理我。”

“……”

“你不是说过不抓我吗?”

“……”

江御去牵他的手,被无情地甩开,刚刚浴完的腕隐在袖子下,毒痕褪了不少,小臂处都见不着蜿蜒可怖的虚影,林析沉睡眼惺忪,闷闷道:“怎么不说话?”

江御触了那冰冷的手,也没有执着去抓,后退了步半蹲下,握住脚踝去褪他的鞋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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