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君戍故烟(111)

林羽又忍不住伸出手指戳那张圆润乖巧的脸。

林羽很喜欢两个孩子,他觉得大的那一个反而不快乐,没有林析沉这样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好,小小年纪就如此,长大了该怎么寻觅独属于自己的温柔地带。

老爷子整天在他耳边念叨,大多是叫他督促两个儿子,可是身为父亲的他不干正经事,哪里会管人。

林羽也不想把两个儿子交给老爷子管,便站起来凛然道:“以后别听他的话,心气高点。”

林析沉膝盖疼了好久,然后涕泗横流地跌进阿娘寝房,大哥上完药看见门口出现的小团子又温和地笑了,走过去拿袖子去擦小胖脸上滚滚的泪水。

林析沉趴在大哥的身上就哭,酥酥痒痒的呼吸声挠人极了。

林羽在后面憋笑,好想一脚揣在撅起的屁股上,碍在妻子笑坐在椅子,不好立一个严父的标杆。

说起来林老爷子跟林羽也不对付。

当年林羽年少,迎娶林析沉的娘时,老爷子非常反对,一介青楼女子,门不当户不对,日后有的受人笑话的。

谁也拉不住林羽这头倔驴,最后还不是八抬大轿把人娶了回家。

现在觉得他没有救,上赶着管束自己的两个儿子。

林羽把手枕在后脑勺,一边拍着林析沉哄他入睡。

但是啊,他想,得亏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孩子也随他,生得眉清目秀,这种娇贵的皮相,就应该宠大。

贰:事变

九岁那年,林羽常常跟工部的人聚在一起商量事情,两个人你比我画可以坐一天,随后扩建的小院子有了着落,雅居依山傍水,雍容却不失野趣,原本林析沉闹着要去,却因为当天贪玩,人找不见,就给耽搁了,瞧见练剑的大儿子,索性先带去了。

林析沉只知道,他坐在廊前呆了很久很久,直到日暮西山,也不见阿娘和大哥的影子。

老爹手里攥着一串银风铃,垂头丧气跨进门,伴随着低靡的气压近走,沾满血渍的骨风铃随着步幅一下一下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有几分瘆人。

老爹路过乖乖蹲坐在阶前的林析沉没有吭声。

他一身雍容华贵的长衫全部落满了零星泥水,还有几处脏得与血浆无二的斑点,同脸上横亘的血迹相辅相成。

林析沉顿时感到如坐针毡,他早就想问大哥在哪里,想问为什么阿娘还没会来。

但,临到阵前,他不敢问了。

他只知道老爹踏进祖父的房中,大吵一顿,此后,鲜少见他外出,连早朝也推了,林析沉不明白,无论老爹再怎么混,至少每天例定的大早朝不会推辞。

他问宫中传旨的老太监,太监含糊什么,说什么还在丧期,可以不用上朝。

他怔愣在原地,老爹站在牌匾下默默注视追出去的小儿子。

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林羽看着小孩子单薄的背影出了神,要把以后的家业教给这个小屁孩吗?

叁:十二岁

林羽觉得小崽子练武不行,读书习字总插得上脚吧,便把人往学堂里塞。

林析沉长不开,十几岁了还是一副娃娃脸,说起话来没有什么气势,显得外强中干:“我不想念书了。又不是认不到字。”

而林羽还沐浴着午后的阳光,懒洋洋搭话:“啊?那也行,跟着左檀凛去集训操练。”

老爹集训的方式一点儿也不温和,林析沉换言道:“我想跟蒲将军打三境。”

林羽闷哼了一声,“小崽子,没学会走就想跑了,你还差得远。”

“林家不做文臣,为什么要逼我学文?”

林家不出文官,他也不能学文。

学堂之上,林析沉那手张牙舞爪的字幅常常让景柳柘头疼,碍着林羽的面子没有当面批斗,也收拾得蛮狠的。

儒师为了这个学生,特意临摹了副清秀的馆阁体,让后打包送到林析沉手边,叫他寻章抄完整本易经。

那段日子是把他折磨得苦不堪言。

后来结识到张海阳,才勉强能把这琐碎的日子糊弄过去。

张海阳可是内阁重臣,身居高位,却不见一点官气,长得也不像景柳柘那样的儒师相,林析沉也不怕,一来二去混熟了些。

有次张海阳看书看得眼睛疼,歇息时枕在书架边,问他为什么不学文。

张海阳知道这孩子倘若一心向着经书绝对不是念不走,说不定走得比他远。

林析沉说不喜欢。

张海阳心里跟个明镜一样,一语道破道:“我看不是不喜欢,是你怕,是你不敢。”

他不敢,不敢让全家人为着冒险;他不敢,他不敢拱手交出百年门楣。

张海阳也清楚他,所以后面也没有多做劝说,反正他的大门永远向他敞开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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