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盯着腰牌看了很久,又把目光放到黑衣人脸上,开口喊道:“陈、方、域!”
黑衣人身后跟着的随从闻言都讪讪垂低了头,江御不明所以,拖着半废的左手,又喊了一遍。
汉字。
贰:十六岁
1.
“你喜欢看花?”
陈方域跟在江御后面,他外出执行任务回来,总会留恋山脚的野花,偶尔还会驻足欣赏。他觉得喜欢应该会摘下一朵珍藏,却没有见少年采摘,只是略带遗憾地离去。
江御沉默不语,十六岁的他不爱用双刀,换成了剑。
“你如果喜欢,可以养几盆。”
江御心动了,开口问:“地底下没有光,养不了花。”
“以后我们到南边,四海为家,不去那里了。”
南边。
可是,南边不是安国的重地吗?
他不傻,这么多天来就没有遇到过一个说汉语的人,除了陈方域。而且他的汉话虽然说得顺溜,却不见得是个汉人。
但是他最终也没有问为什么。
他只知道,可以养花儿了。
临别前,回首树荫遮掩的地下营,是那么飘渺虚无,埋葬了他阴暗灰色的一小段遗憾的过去。
陈方域却头也不回,江御只好跟着他的步子漫无目的地走。
“走哪里去?”小江御开口问,男人的脸上仍然覆着一块面具,却遮掩不住气盛勃发的心,他总觉得,面具之下,藏着同他一样晦暗的过往。
陈方域没有回答,他目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2.
每当学堂的老师,讲那些深奥的经史子集时,江御都会出神。
他并不是很爱说话,因为他听惯了番邦腔调,已经不知道纯粹的汉味是什么样子。
所以他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可怜自己眼界狭隘,倘若不听那些宏伟巨大的观念,江御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清楚,王侯将相,世家贵族。
有的时候江御会不懂,不懂为什么可以一步登天的事情,有些臣子还是会舍本逐末,甚至最后甘心沦为阶下囚。
张海阳告诉他,那是为臣之道,奉君之本。
一个很模糊的观念始终绕不开。
江御就开始条分缕析地将历往卷宗翻看,找出其中的利弊。
就在这茫茫如海的历史中,有人负隅顽抗,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毅然挺立向前;有人欲壑难填,操持着一场场盛大的阴谋,一灭而万家安;有人初心不改,任凭一路上樯倾楫摧,仍指认一个归途。
但是他们不过浩瀚中的一笔,溅起的水花转瞬即逝,更多的,还是坚根固本的群像。
那天,江御翻看完,合上书卷,放回书架,不慎将一栏栏书全然推翻,砸了下去。
他不忙不迭赶去捡拾,一个年纪稍小的小孩子吃力地从书海中翻出去,见到始作俑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孩子似乎不想让人发现他在偷偷看书,哪怕都是些正统的古文,也不行。
于是宽宏大量,没有跟他计较,迈开小步子愤愤离去。
江御觉得不对劲,这里可是张海阳的私库,生人怎么能进,便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小孩子回头,气鼓鼓地涨红了脸,他没计较砸自己的事情,还轮到你来兴师问罪?
江御把书一本一本捡起来,除了他看的书,还有一部分是其他偏军旅方面的书籍。
“就你一个人能进,你了不起。”
小孩子拍拍屁股,然后跑了。
此后,每天都会有两个人到这里看书,江御看完都会按照原位放好,离开前,另一边总会留下一大堆胡乱翻扯在地上的书籍。
无奈,只好挨个自己把它们收拾好。
他时常会发现书本里夹杂的笔迹纸张,一串串龙飞凤舞的字迹飘映,怪可爱的。
叁:二十岁
“大帅。”远处一个巡防队的士兵奔来,朗声通报道:“三营主将抵御不当,全城倾覆,紧跟着专门提供物资的四、五营岌岌可危啊!”
年纪轻轻担任主将的少年面不改色,站在沙盘上勾画了什么,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盛乾澜打的后卫,有把握一锅端吗?”江御的指轻弹在飘忽下沙粒的旗杆模型上。
士兵回道:“驻守四五营途中没有任何讯息。”盛将军应该周旋成功,拦住了深入的趋势。
后面那句士兵没敢补充,因为是他的猜测,他只负责通传。
“三东线以外,不再派调斥候。”
这个命令下得很是奇怪,没有音讯不会一定是捷报,也有可能有变数。倘若撤掉斥候没有了眼睛,谁去盯着焦灼的战场。
士兵不疑有他:“是!”
隼白长啸,江御掀帘提刀,浑重千斤的刀挂在身侧,二十岁的他多用的是刀,因为剑秀气,放在边疆根本砍不动,只能用重刀披重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