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思虑过脑,步子迈得越来越大,害怕的情绪一浪一浪拍至心尖。
这辈子他都没这么恐惧过,怕一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推开朱红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刚从屋中出来的宁粥,眼眶通红着,正捂着唇低声哭泣,浑身颤悠,已是快要哭晕过去的样子。
心口一紧,顾北昀停住了身子,他不敢再进去了,实在过于害怕迎接那一幕。
他转过身就要跑出去,将将迈过门槛时,有人轻声唤住了他。
“北昀。”
一瞬恍如隔世,他以为他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了,身体无比僵硬,嗓子干涩得紧,像是不知道要怎么掌控自己的身体,他艰难地回过了身子。
那人浅笑着立在门前,发丝铺散在身后,披一件青色外袍,病容明显,但却是有血有肉的,会笑会动的。
顾北昀一步步走动,起初还是不敢相信,走得缓慢,后来步子愈来愈快,几步就冲到谢岑的面前,抱住了那朝思暮想的人。
正适时,李叔也跑到了寄月院门口,瞧着院内的状况,呆愣愣的补上了后半句话,“郎君他醒了……”
但很显然已经没什么用了,宁粥抹着眼泪将李叔推出去,“不要打扰他们了。”说完还将院门也给合上了。
院中再没了人,思念按耐不住地漫散开来。
顾北昀难掩心中大起大落的情绪,埋首在谢岑的颈项中,嗅着那份熟悉的馨香,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阿岑,我好想你。”
谢岑回抱住他,抚过他的背脊,话有哽咽,“我也很想你。”
回到屋中,顾北昀虽不再哭了,却还是不肯放开谢岑,将他揽坐在怀中,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谢岑从宁粥那里听来了这几日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自己昏迷的事情让他有多害怕,便纵着他的各种举动,“我明日想去看看祈安。”
他知道顾北昀将祈安厚葬了,所以他想去祭拜一下,为了祈安的情谊。
顾北昀当然不会拒绝,现在他最想的就是谢岑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好,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这件事说完,另外的好些事都不知该从何说起,谢岑先挑了眼下他最关心的事情,“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他从宁粥那里得知的消息并不详尽,只知道林子期被赶出了府,顾北昀当上了侯爷,还有就是一直在寻找能够救他的法子。
抚过那纱布,谢岑的眼中透出担忧,顾北昀由着他摸,并没有告诉他事实,“小伤,不小心撞的。”
怕他总注意这个,顾北昀提起另外一件事来,“你刚醒,我去给你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谢岑确实没信他的话,但也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宫变之前他们折腾来折腾去的,才出了那许多的事,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顾北昀糊弄过去。
“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伤,你不说,我便不会看大夫。”
“阿岑…”顾北昀不想让他担心,所以不愿意跟他讲寺庙的事情。
但谢岑的态度很坚决,没有办法,顾北昀含糊着说:“去山上寻法师的时候撞的。”
一听这话,谢岑立马想到那时他问宁粥,顾北昀去做什么了的时候,她那支支吾吾的样子。
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你去求那个叫修然法师的人了,对不对?”
他在天道苑得到的消息很多,此等奇闻异志也听了不少,自然知道这个“修然法师”的名号。
但他向来不信佛,更觉得这种能够起死回生的事情都是无稽之谈。
却不曾想竟真有傻子会信这种事情,上赶着去被骗,看他额上那厚厚的纱布也知道定是做了什么不太容易的事情。
顾北昀有些惊讶他会知道,“你怎么知道?”
谢岑不依不饶,“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他让你做了什么?”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顾北昀就将这事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给了谢岑,接着就看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略带病色的脸上都起了带有薄怒的绯红。
手指抵住他额头处的伤口,谢岑使劲戳了下,“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从前多聪明的人,现在竟然会听信那人满口的瞎话。”
额头被按得生疼,顾北昀反而乐得更加开怀,抱紧了人让他使劲按,“但是你醒了,说明他没有骗我,做这一切也都是有意义的。”
疼痛更在提醒他眼前这些都是在真实发生着的,不是他的幻觉。
这一刻顾北昀终于放下了心,可以确定谢岑是真的醒了,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梦境。
眼瞧着他傻得心甘情愿的模样,谢岑也不好再苛责什么,松开手隔着纱布揉了揉,“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