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有人比他更快，一道黑影闯入他的视野中，挡在谢岑的后背前，生生用肉身接下了那根箭矢。
看清他的面容，顾北昀径直愣在了原地，没再有动作。
而没入血肉中的力道推得那人一抖身子，鲜血从口中喷涌出来，就快要倒下去。
谢岑反过身子接住那人，却被他沉重的身体压着坐倒在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摸着那人的脸，泪珠不断滑下，“祈…安。”
锋利的箭头深深埋入他的胸腔中，不偏不倚恰好是命脉所在的位置。
涌出的鲜血让他身上的黑衣变得湿腻，不见血色，但轻轻一抹就是大片朱红。
柔柔擦去谢岑眼角的泪水，祈安扯动嘴角浅浅笑着，扎眼的红色不断溢出，他始终不觉，一如从前那般乖巧地看着谢岑。
弯下的眼眸中里面没有后悔，没有怨怼，全是不加掩饰的爱意。
见谢岑哭得伤心，他摇摇头，费力地比划出动作,‘主子无碍，我好开心。’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要跟谢岑说，说他对不起主子，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顾北昀，还想说他知道主子故意将他调出去，就是不想让他牵扯到这件事里。
但实际上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留在主子的身边。
这么多年来他做过的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那天走到谢府的后门，碰见年少的谢岑，接下了他递过来的馒头。
想说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可真的有些累了，祈安眨了眨眼睛，眼皮像是有千万斤重，催着他要沉沉睡去。
第64章 有办法了
“不要，祈安，不要睡。”谢岑几近崩溃的边缘，泪水模糊了视线，抖着手想要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却越擦越多，“求…求你，不可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不要哭，不是你的错，我是心甘情愿的，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他好想这么对谢岑说，但是他发不出声音，手上又没有了力气，连最简单的手势都比不出来。
体内的温度在慢慢流逝，呼吸都微薄了许多，祈安知道他到了该走的时候，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他真的很想开口跟他爱的人说些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够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嘴唇动了动，大约是口中的鲜血太多了，竟真的能够发出些动静，很含糊的声音。
侧耳凑到祈安的唇前，谢岑满眼都是泪，他确实也听到了那一点动静，知道祈安要跟自己说些什么，所以他还想再仔细的听上一听。
舌头抵住上颌，鲜血鼓动，祈安口中发出了个模糊的音调，“喜…”接着双唇启开，另一个字从口中跳跃出来，“欢…”
能够发出声音，祈安很开心，眉眼间都是欢欣，丝毫不见将死的灰败。
但谢岑却哭得更加厉害了，发出悲戚的大哭声，像是被人从心间剜去什么东西，听者默然。
似被他凄厉的哭声所感染到，兵士们自发地停下了动作，眼中尽是对他们二人的悲悯。
顾北昀站在谢岑的身侧，眼眶泛红，伴着他的哭声，眼中也不由自主蓄满了泪水，滑落出来。
而说出这两个字已费尽了祈安全部的气力，他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了，只虚弱地掀起眼皮，手指打着颤从自己的心口又点到谢岑的心口处。
我喜欢你。
眼神中呈露出沉沉的缱绻不舍，将谢岑的模样最后深刻入眼中。
祈安还是没能抵抗住那股子困倦感，无力地合上了双眼，手也跟随着滑落下去，再没有了生息。
他脸上不见半点痛苦的神色，是很满意，甚至开心的神情。
覆满了鲜血的唇始终上扬着，眼角眉梢更是柔和的不像话。
“啊！！！”
谢岑抱住尚还温热着的尸身，嘶哑着嗓音喊出了声，哭声再压制不住，回荡在每个人的耳中。
旁立的兵士不禁垂下了头，一起低吟着为这个忠心护主的人悼念。
在悠扬的低吟声中，谢岑哭得越来越大声，几乎快要喘不上来气，到了最后只能无声垂泪，一颗心轰然碎成了好几块。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以前对祈安有多差劲，从来不曾在乎他的心意，也没有认真为他考虑过。
但他却始终陪在自己的身边，不曾远离。
这样好的人，怎么会喜欢上自己这么恶劣的人，如果不是喜欢了自己，他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五脏六腑像是被剧烈搅动起来，痛楚一层一层地上涌，随之而来的还有异常腥热的液体，转瞬已抵上了喉间。
谢岑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黑一阵亮，祈安的脸庞在他的眼中都变成了无数道虚影。
他喃喃低语，“祈安…祈安…”
眼见谢岑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顾北昀慌忙蹲下身扶住他，“阿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