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绕到他身后,冷不丁以二指在他腰间轻弹了一下,看他应声一个趔趄,摇头:“小寒,刀的杀伐气太重了,不适合你,你应当走更偏君子气的剑路,来,听话,把刀放下,换把剑去。”
“……为什么不许我跟着你学刀法?”
“本命兵刃因人而异,你经脉清正纯澈,与生而杀戮的刀灵不契合,初时还好,越往后练,会越艰难。”
“不对,先生,你总说刀杀伐气重,可你使得那样好,我也没见过你杀人呀!”
“太平盛世,好端端的为何要杀人?我记得与你讲过,所谓的刀行杀戮,前提是抱着一颗守护之心,光杀戮而不守护,走不长远。”
“哦。”
江岁寒听不懂他这大道理,磨蹭着走到兵器架前,不情不愿地换了剑,途中,目光时不时地戳在男子带回来的油纸包上。
“怎么,嘴馋了?”后者把油纸包放到桌上,朝他招招手,“行了,你没看错,就是九芝斋的桂花糕,午饭还有一会儿,先过来吃点,别饿着。”
“不吃。”江岁寒饿得前胸贴后背,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在练功,不练满三个时辰不行,休想拿食物诱惑我。”
“哦?我出去买了趟菜,我家小寒就这么出息了?”男子笑了,唇边的弧度藏着点戏谑,气定神闲地走过来,手一抄,变出一只小小的沙漏,弯腰往他脚边的地面一叩,“练吧,但凡有一点走神,这监功沙漏就会停止,少一分钟,这个月的桂花糕就没有了。”
他说完,拾起一块香甜的糖糕,挑挑眉,炫耀似的地咬了一口。
……
这是谁,是我和,阿洛吗?
江岁寒识海里浑浑噩噩,无数似真似假的片段交织往复,让他头痛欲裂。
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从丹田处涌起,潮水一样碾压过四肢百骸,他疼得受不住,难受得呻/吟出声。
“唔……”
因疼痛,意识清醒了一瞬,他听到耳边有人在焦灼地问询:“师尊,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江岁寒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声,倦怠地睁开眼,看到萧洛惶急的面容,“阿洛,我这是在哪?”
“明绣谷。”回答他的,是另一道清肃的男声。
“?”江岁寒艰难地扭头,循声望去,只见四面清荫的小竹楼里,对面坐着一身穿素色道服的男子,相貌清正,眉眼淡漠,一头悦目的乌发随意地披散于肩,姿态闲适,像一位远离尘嚣的隐者。
“前辈是?”他一时间,没想起对方是谁。
“钟离隐。”男子言简意赅,温和中透着一丝疏离,转身提起地上温着的陶壶,往杯子里斟了些茶,递过去。
“是,师叔祖。”萧洛恭敬地双手接过,低头哄着他怀里的人,“师尊,先喝点水。”
“嗯。”江岁寒无力地点了点头,拿在指间,饮了一口。
“咳咳咳……”他忽地又咳嗽起来,涨得脸都红了,刚喝下去的茶水全都吐了出来,萧洛不明所以,一边给他擦拭,一边求助地看向钟离隐。
后者不动声色,甚至还垂眸喝了口茶。
江岁寒痛苦皱眉,难以置信地看着杯盏中那暗红色的液体:“这是什么,怎么……这么腥?”
“火凤血,以火凤凰的内丹泡制七七四十九天,对走火入魔、经脉逆行之人有天然的安抚作用,珍奇拍卖会上,一杯就能炒到天价。”
钟离隐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面不改色:“江小五,你方才吐的那一口,大概值三万灵石。”
什么?江岁寒手一抖,吓得杯子都掉了,幸亏萧洛眼明手快,一把捞了起来,血色的液面晃动数下,竟然稳稳地一滴都没洒出去。
“师尊,我喂你喝吧。”他揽着这人清瘦的肩,将杯盏凑到其唇边。
江岁寒低下头,就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像喝毒药似的,拧着眉咽下去了。
呜,比血还腥,能把这玩意当水喝的人,简直不是人。
对面,不是人的那位注视着他,淡淡地说:“我以为修无情道,不会有娇气柔弱之人。”
“凌霄师兄,收徒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
“……”江岁寒挺尴尬的,一时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
萧洛张口想为他辩解,但碍于钟离隐是他长辈的长辈,不好唐突,只得岔开话题:“师叔祖,我师尊无情道崩毁,伤到了根本,究竟要怎么才能治好?您是世上唯一一个破无情道而出的高人,求您赐教。”
“一介散人罢了,高人不敢当。”钟离隐提壶又要倒血茶,一眼瞥见江岁寒生无可恋的表情,顿了顿,放下了,“一杯火凤血都喝得这么艰难,你要如何破道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