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明明自家主子就在眼前,与自己一道长大的,让他怎么能接受二十几岁就要失去对方的事实?!
幼时的谷雨总觉得,好似只要虞淮安不信、自己也不信,那个预言就如从来没有过那样,也永远不会成为现实。可近几年来,随着虞淮安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虽然谷雨自己从来不肯承认,内心最深处却抑制不住地开始担心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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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呢?
万一,当年那“老神棍”所说,并非全是空穴来风、危言耸听呢?
对于这事,他原本已是战战兢兢。而自去年起,发现虞淮安也开始显露出与他父母当年一模一样的“胸痛咳血”、“心脉受损”的症状后,这种恐惧更是到达了空前的高度。长久以来,看着虞淮安发病,谷雨的心里只有两种念头。一种是:怎么办?谁能来帮帮他?总不能让他眼睁睁看着虞淮安失去性命。另一种则是:
……不会吧。搞错了吧。自家大人只是病了,只是普通的心脉受损,不一定是老侯爷和夫人患上的那种怪病。
大人他……不会有事的。
然而,虞淮安说的下一句话,却将谷雨的自我安慰击了个粉碎:
“谷雨……这段时间,有好几次,我突然就……听不见了。”
虞淮安深深地看谷雨一眼,显然明白对于自己这话的言下之意,彼此都心知肚明。
“持续时间不长,也不会经常发作。但是……你知道,我母亲最初,也是这样的。”
他重又垂下眼帘,无悲无喜地说:
“方才,就在你们进来之前,有片刻时间我什么也看不见。”
“谷雨……就我现在这个样子,选北梁还是选许即墨,好像也不会有太大分别了......不,不对,也许选北梁还会好些,至少不必叫那人亲眼看着我死去,这样......他也不至于太难过。”
他说的淡然,谷雨却全然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实,倏地扑上来抱住虞淮安的腰,声音染上了哭腔:
“不会的,不可能会这样的!大人您别怕,我们去找大夫,找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会治好的,您一定会没事的……大人您别放弃,我害怕,大人,我求求您……”
虞淮安被他勒得简直喘不上气,轻抚了抚他的发顶以示安慰:
“好了好了,又不是孩子了,怎么还动不动哭鼻子?谷雨,我记得很早就教过你,死生有命富贵在……”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这我知道!可您也教我事在人为,怎么就不能‘人定胜天’?!主要是您自己、您自己从来没有要争取的念头……您还有天下苍生、有家、有爱人……这些难道都不值得您留恋吗?!”
“你哪里看出我不留恋?”
虞淮安蓦地开口,一改此前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带着某种浓烈的情绪。
谷雨微微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到对方通红的眼眶。
虞淮安深深呼出一口气。看得出来他很想压抑自己的情绪,可微微发颤的声音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失态:
“你说我不留恋?......你不明白,我比谁都留恋。谷雨,我比你想的要贪心的多。如果可以,我当然想活着,想在一个太平盛世之中,和我爱的人一起好好活着。可是,可是……”
他猛地别过了头不愿再说,好似再说下去随时会落下泪来。谷雨心头发堵,想纠正说你那根本不叫贪心,那只是一个正常人都会有的最基本的愿望而已。可他还未开口,却被虞淮安抬手制止。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他竟已将那汹涌的情绪全然压制下去,又回复到一贯那清清冷冷的模样。只有眼尾泛着点红,暴露了此人并不像伪装出来的那样无动于衷。
“此事多说无益。你走吧,邹统领该等急了。”
“我……”
谷雨纵使再不满他岔开话题的伎俩,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他们本就是冒着风险潜进来,如今已是留得太久了。他再不甘心,也只能讪讪地放开手,怀着满腔“一定要将大人治好”的心事,翻窗离去了。
***
许是害怕夜长梦多,那日邹云回去后没多久就送来了消息,让虞淮安准备准备,三日后就走。
哪怕已经商定了要离开,虞淮安仍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实感。又或许是“与许即墨分别”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艰难,以至于大脑下意识避免对其多作考虑。
然而,不论此前再怎么抗拒,在收到邹云信笺的那一刻,虞淮安知道这事自己不想也不行了。
第三日的晚上虞淮安特地差人将许即墨请来,摆上一桌筵席说要与他用膳。这几日许即墨忙得都顾不上回来,如今听闻爱人邀约,自然是忙不迭地前来。想起近日对虞淮安有点冷落,许即墨心里既思念又内疚得很,一进门先给了虞淮安一个紧紧的拥抱,暗暗承诺等这阵子闲下来一定要好好陪他。陪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