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劝说未果,许即墨也焦躁起来,甚至控制不住疾言厉色地质问他:
“当年是你说,你此生效忠的是百姓而非皇权。如今我所做的,正是要将百姓从裴钰的苛政之下解救出来,你为何却这般固执?!你平心而论,你真的认为裴钰会是一个好的君主么?你那些平宁百姓的理想抱负,在他手底下真能实现么?!”
每到这时,虞淮安只能叹气,别开眼眸不欲再言。而当他偶尔问起许即墨“真的不能就此罢手,与北梁和谈么?”,对方的答案也一样不尽如人意:
“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已经......太晚了。”
第111章 跟我们走
曹山,行宫内。
半掩的窗棂后,隐约可闻悠扬婉转的琴声,时而松沉旷远,时而空幽清脆,如珠落玉盘。屋内,虞淮安独自坐于窗前。他半垂着眸,指尖轻抚那一曲《幽兰》,神情很是宁静柔和。
自入驻曹山以后,许即墨挂念着他的身体,不忍心让他跟着自己在军营里受苦,便特意将他安顿在从前裴玘所建的行宫之中。
不得不说,裴玘此人虽无甚可取,于衣食住行的享受上却是一把好手。此座行宫分明处在曹山最为繁华的地段,内部却被生生打造成世外仙境的模样。竹林、流水、假山、断桥……可谓将宫廷惯有的园林艺术运用到了极致。偶尔运气好的话,虞淮安在园中散步之时,甚至能遇上三两只散养的丹顶鹤。托裴玘的福,明明身处这狼烟四起的乱世之中,却硬生生叫虞淮安过出了一种世外闲散人的感觉。
这行宫哪里都好,唯有一点不尽如人意——它离许即墨所在的军营着实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害得两人相见十分不便。
不过,实在说来,这种不便反倒在入驻曹山的初期大大帮了虞淮安一把。
那几日正是许即墨忙着战后统筹最抽不开身的时候。他自己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自然也很难空出时间去行宫探望。于是虞淮安便抓准机会瞒天过海,独自扛过了戒断空桑子最痛苦的那段时期。待得几日后风尘仆仆的许即墨终于出现在虞淮安门前时,见到的便是对方除了面色苍白些,其余皆一如往日的样子。
终日闲着无事做也是无聊,虞淮安索性取了行宫中常备的琴来,凭着记忆将荒废许久的曲子重又拾起。然而这么一弹他才发现,自己如今这幅身子着实是不中用了,仅仅坐着弹了这么一曲,竟已从胸腔深处泛上一种喘不上气的疲倦感觉。他有些沮丧地放下手,正想去给自己倒杯水喝,起身的一瞬间右耳却突然极为尖锐地嗡鸣一声,痛意穿过耳膜直达颅骨。
虞淮安猝不及防地“嘶”了一声,倒退半步,右手痛苦地捂住耳朵。
这种突发而无法解释的耳鸣已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虞淮安咬紧牙关等待那阵疼痛过去,再睁眼,世界却已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
虞淮安心头慌了一瞬,下意识以为是穿堂风将烛火尽数熄了去。他摸索着扶住桌角站定,扬声唤了句“春棠”。
孙千一在军中有自己要负责的事情,是以此次没有跟随虞淮安前来。而婢女春棠,便是许即墨新派来照顾虞淮安的人。鉴于当年郑青惹出的一系列麻烦,此次许即墨留了个心眼,特地派了个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姑娘。
果然,向来尽职的春棠没有让虞淮安久等,听到喊声不久便推门进来。
“公子,有何吩咐?”
她的声音听起来太过波澜不惊,好似不觉得房中这一片漆黑构成了什么问题。彼时虞淮安站在一片黑暗里一动未动,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
“春棠,灯……”
从刚才开始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诡异,虞淮安犹疑着开口,却在说出完整句子之前先行反应过来,登时愣在原地,面色惨白如纸。
——这大白天的,屋里哪有什么灯,又哪来的什么被风吹灭之说?!!只是他、是他……
是他看不见了而已。
春棠见他一句话未说完便停在原地,脸色更是比鬼还难看,登时也有些慌了神:
“灯,灯怎么了?公子,您脸色好差,是哪里不舒服?”
“不,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虞淮安以手扶额,装作自然地挡住眼睛。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睛在旁人看来是什么样子,更不愿声张,三言两语将春棠打发走。
直到听得门关上的声音,虞淮安才重重松了一口气,摸索着在椅子上坐下。刚一坐稳,却又听得窗边一点轻微的动静,随即室内响起两声脚步声,有什么人向他靠近。
虞淮安几乎是大惊失色,猛地扭头“看”向来人: